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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正要说话,床上一名官员翻了个身,王守仁打了个手势,低声道:“侯爷,咱们出去说话。他们疼了一晚上,今早才睡踏实。不要吵醒了他们吧。”
张延龄点头。两人轻手轻脚来到外边,王守仁回身关了房门。
“守仁兄,去前边小室喝口茶吧。”张延龄道。
王守仁道:“这……合适么?这是人家济世堂的医馆。咱们不好乱闯吧。”
张延龄笑道:“不瞒守仁兄说,这济世堂是我张家产业。”
王守仁惊讶看着张延龄道:“原来这是你的产业。那位谈小姐是……?”
“如青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这济世堂由她打理。”张延龄微笑道。
王守仁又是惊讶,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张延龄道:“请吧,他们若是醒了,有药童在这里,自会有人照料的。我看守仁兄有些倦怠,正好喝口茶提提神。”
王守仁点头道:“那便不客气了。叨扰了。”
两人来到前面的屋子里,张延龄替王守仁沏了茶水,两人对面坐下。
张延龄道:“我听如青说,三位大人的伤势虽然有些严重,但是却无性命之忧。眼下还不能移动,在这里治疗三五日便能挪动回家静养了。这让我放了心。”
王守仁起身拱手道:“还没谢侯爷救治他们之恩呢,多谢了。”
张延龄忙起身还礼道:“守仁兄莫要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事情闹成这样,我也遗憾的很。能够救回三位大人的性命,我也是很高兴的。”
王守仁看着张延龄道:“张侯爷,守仁有些疑惑。我和你素不相识,并无来往,昨日你为何要出来救我?”
张延龄笑道:“守仁兄,救你还需要理由么?我就是想救你,所以便救了。”
王守仁皱眉道:“侯爷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你我毫无瓜葛,我又是参与弹劾你的人之一,你没有任何理由出面救我才是。我王守仁不愿平白受人恩惠。”
张延龄笑道:“莫非守仁兄以为我有什么心机不成?”
王守仁道:“那倒没有。有人提醒我说,侯爷这么做是想挑拨离间,让外庭以为我是侯爷的人。我却根本没有这么想。我觉得这种想法太过阴暗,我王守仁官职低微,也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张延龄笑道:“守仁兄果然是心胸开阔之人,这种龌龊的想法都是小人之念。守仁兄怎会是那样的人。”
王守仁皱眉道:“侯爷还是没有告诉我原因。”
张延龄心道:我若说你将是后世万人推崇的儒学大家,开创心学一派的宗师级人物,文武双全的完美形象,你怕是自己都不信。
“守仁兄,其实没有太多的原因,这世上的事情哪有那么多的原因?我想救便救了。若守仁兄非要问原因的话,那便是我对守仁兄一见如故,这个理由可以么?”张延龄道。
王守仁皱眉道:“这算什么理由?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也不了解我,怎能一见如故?”
张延龄道:“守仁兄和我没有来往,但我对守仁兄却是有所了解的,早就久仰大名了。”
王守仁苦笑道:“你久仰我的大名?我藉藉无名,哪来大名?这话莫不是更假?你知道我什么?”
张延龄笑道:“守仁兄不信么?我拜读过守仁兄的诗作呢。待我背给你听。你听着: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若人有眼大如天,当见山高月更阔。”
王守仁瞪着眼睛发愣,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这首诗……这首诗……我明白了,你定然认识我爹爹,这是从我爹爹口中得知的吧?这首诗是我幼年时候的口占之诗而已,我自己都快忘了。真是笑死人了。”
张延龄呵呵笑道:“我和令尊也根本不认识。令尊是我大明朝的状元,和我怎会有交往?再说,延龄才二十一岁,跟令尊更是不可能成为交往的朋友。这首诗是我无意之间拜读到的,觉得气韵非凡。由此便知,守仁兄非寻常之人。昨日突然见到守仁兄挺身而出为戴铣等人出头,便出面保了守仁兄。”
王守仁微微点头道:“你既知道我这首诗,那这个解释我勉强接受。不过这首诗不过是儿童戏作,直白浅显毫无文采,哪里有你说的什么气韵非凡?莫不是嘲笑于我。”
张延龄摇头道:“文采和气韵是两回事。我读过《列子》之中的一个故事,说孔夫子东游见两小儿辩日的故事。我读守仁兄这首诗的时候,隐隐觉得有异曲同工之妙。守仁兄的这首诗虽然直白浅显,但最可贵的是角度奇特,有飞天遁地之感。视角之中有俯瞰天地之势。其中蕴含着一些思辨的哲理。特别是当我知道这是守仁兄十来岁时的口占之作的时候,便不得不为之惊叹了。十来岁的孩童,能有这般独特的角度和思辨,岂不令人敬佩?”
王守仁静静的看着张延龄,心中生出遇见知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