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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风雪,张延龄策马在长街上飞驰。马蹄上的钢掌在雪地踩得雪泥飞溅,耳旁的冷风呼呼而过。身后几名跟随保护侯爷的侯府驻扎的锦衣卫亲卫都有些跟不上了。
在这样大雪铺满的街道上飞驰是相当危险的,很可能便会摔得筋断骨折。但是张延龄似乎毫不关心这些。从皇宫出来之后,张延龄便一路策马飞奔,沿着御道一路往外城飞驰而来。
张延龄确实是脑子有些发烫,今晚进宫之后,张延龄颇有些感慨,心中情绪也有些激动。在坤宁宫中目睹张太后的状态,张延龄便已经心中很是难受了,又目睹了朱厚照和张太后之间的不快,则更是为张太后难过。
虽然自己是穿越之身,甚至可以说自己其实跟张家兄妹并无任何的瓜葛。但是,不知从何时起,张延龄已经完全将张家兄妹当成是自己的亲人了。
张鹤龄且不说,张家这位皇后姐姐对自己绝对是没话说。这一两年来,她帮了自己许多,可说是对自己毫无条件的疼爱和庇护。这种亲情让自己这个从时空之中穿梭而来的孤单的旅人有了极大的归属感和情感上的慰藉。但现在,她的处境却落寞悲凉,让人唏嘘。张延龄却没有办法为她做些什么。这让张延龄极为难受。
在刘瑾适才抛出橄榄枝的时候,张延龄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本来跟这种阉贼为伍是张延龄不齿之事,张延龄曾经想过,自己绝不会同刘瑾等人为伍沆瀣。但是,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在朱佑樘意外驾崩之后,自己有些措手不及,这种时候,自己必须抛弃一些固有的想法,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刘瑾是朱厚照身边最受他信任的人,这一点自己远远不及。朱厚照对他张太后的态度说明他对自己也并无多少尊敬之意。自己本来计划着在开年之后在朱厚照登基之前的这半年时间好好的跟这位未来的皇帝搞好关系的。但是朱佑樘的突然驾崩打破了这一切计划。现在,朱厚照提前登基为帝,自己也再没有频繁见到他的机会,也再不能投其所好的博得他的好感。而目前的处境却又必须要得到朱厚照的认可。那么,跟刘瑾合作便是最便捷的办法,可能也是唯一的办法。
自己当然知道刘瑾的用心,知道刘瑾今后将会成为一个弄权跋扈之人。跟这样的人搞到一起,会败坏名声,会为人所不齿。但是张延龄别无选择。
自己还不够强大,自己必须强大起来。否则自己便只能看着二姐受苦悲伤,只能看着朱厚照在自己面前顶撞她的母后,自己却一句话都不能说。
自己必须强大起来。正德即位之后,自己面临的挑战更大。先皇驾崩,二姐也失去了庇护自己的能力。那些恨不得自己死的人便会发起对自己的攻击。文官们的进攻即将开始,而自己身边真正能帮上自己的人几乎没有。刘瑾说的没错,自己别无选择,只能跟他们死磕,自己必须无所不用其极才成。
马儿飞驰出正阳门来到外城,沿着西街疾驰到宣北坊。抵达自己府门之前的时候,张延龄的发烫的脑袋已经变得冷静了下来。心绪也安定了下来。当他翻身下马,抖落一身冰雪走上台阶的时候,门内传来惊喜的叫声。
“侯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张家众人在家中一直等着张延龄回来吃年夜饭,此刻已经近二更时分,众人已经等得都蔫了。仆役婢女们都已经饿的要命,等得昏昏欲睡了,但主母她们都也在正房中等着,他们自然也不能有什么怨言。
在门房等候的黄四惊喜的叫喊声小瞬间像是给安静的侯爷府注入了生命力。短短时间里,前庭后宅上上下下人等瞬间活了过来,整座宅子瞬间变得热闹无比。
张延龄大踏步进了后宅正房,得到消息的徐晚意谈如青和阿秀已经起身在厅前迎候,见到张延龄走来,三人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来。
阿秀大声吩咐着葡萄儿道:“快,快去厨下吩咐炒菜,准备开席。告诉马管家黄四哥他们,后宅开三桌,前厅开三桌。今晚酒管够,但不许喝醉了撒酒疯。”
葡萄儿连声答应着飞奔而去,前后宅的丫鬟仆役们厨下的厨娘婆子们立刻开始行动,一片喧闹之声。
张延龄走到廊下取下头上的皮帽,呵呵笑道:“你们都等急了吧。”
阿秀伸手接过皮帽,笑道:“可不是么。都等的心焦了。哎呀,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张延龄诧异道:“我怎么了?”
谈如青看着张延龄的脸笑道:“怎地几个时辰没见,侯爷变成了白胡子老头了?眉毛胡子全白了。”
站在门内的徐晚意也看清了张延龄的脸,捂嘴咯咯笑了起来。
张延龄伸手一摸脸上,眉毛上,嘴唇上的淡淡一层胡须上簌簌往下落雪。愣了愣才恍然大悟,大笑道:“雪大的很,眉毛胡子都积雪了。真成了白胡子老头了。哈哈哈。”
阿秀替张延龄拍打着身上的落雪,徐晚意忙道:“快进屋吧,屋子里暖和。外边一定冷的很。”
张延龄点头,进了正房正屋里,一进去便感叹道:“哎呀,太暖和了,还是家里好啊。外边冷如冰窖,家中温暖如春。终于回家了,太好了。”
徐晚意笑道:“知道家里好,还在外边久待么?再晚一会,夜半都过了,还吃什么年夜饭?别人倒也罢了,如青可是你特意请来吃年夜饭的,怎也如此怠慢?”
张延龄笑道:“我的错,我的错。如青不会怪我吧。”
谈如青抿嘴笑道:“莫听郡主说这些,适才她都说了,要去宫里瞧瞧呢。等的焦急的是她,可不是我。我只是个蹭饭的。大不了子夜之前我吃几块点心填饱肚子便是了。”
徐晚意嗔道:“哪有?适才是谁说,侯爷也许在外边有相好的姑娘了,今晚乐不思蜀了。要回来好好盘问盘问侯爷呢。”
谈如青连忙嗔道:“不过是开玩笑罢了,你怎么说出来了。”
徐晚意和阿秀以及周围众婢女都哈哈大笑起来。
张延龄也笑了起来,他微笑着坐在垫了软垫的椅子上,心中平安喜乐。今晚所有的烦扰和思虑,艰难和冰冷,都被此刻这眼前的温馨所融化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