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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维克托从乌克兰调任莫斯科之后,尤其是在他与马林科夫结成政治盟友关系之后,他与贝利亚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多么密切,但总归还是比较融洽的,至少两人之间从未发生过争论,更没有为某个问题而争吵过,而这种默契,在今天被打破了。
不要小看维克托的这一番讥讽,他在今天这种场合下说出这样一番话,等同于是将他与贝利亚之间的矛盾摆在了明处,他在告诉包括斯大林同志在内的每一个人,他与贝利亚在某些问题上,达不成一致的观点,而且,这种“不一致”已经进化成了尖锐的矛盾。
也正因为如此,当维克托这一番话说出来的之后,在场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了变化。
过去,维克托一直认为自己始终游离在莫斯科权力核心的外围,其对联盟的决策也好,在布尔什维克党内的影响力也罢,都是有限的。但事实是,或许他还没有进入联盟领导层的最顶峰,但他的政治影响力,显然也不像他自己所想象的那般薄弱,恰恰相反,作为斯大林同志最亲近的一名领导核心成员,同时,也是联盟干部体系中职位最高、年纪最轻的那一个,维克托在布尔什维克党内的存在感并不低。
更何况数年以来,都在负责联盟的国家安全工作,同时,又是列宁格勒派的新一代领导人,维克托的政治倾向已经能够在党内影响到很大一批人了。
过去,维克托之所以在布尔什维克党内的存在感不强,整个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完全是因为他跻身于马林科夫与贝利亚的政治联盟内部,后两者的影响力将他的风头掩盖住了,那些即便有心向维克托靠拢的人,也会首先被马林科夫与贝利亚的政治联盟吸纳。
维克托自己意识不到自己在布尔什维克党内的影响力,但是在座的这些人却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在这里,且不讨论维克托自身的影响力有多大,就说在现有的几个政治派别中,维克托不管靠向哪一方,都会对另外的几个政治派别构成威胁,而且是很大的威胁。
就像当初列宁格勒事件愈演愈烈的时候,不就是因为维克托果断出手,搞掉了当时的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主席阿巴库莫夫,并迅速将日益恶化的事态迅速平息掉。可以说,在当初的列宁格勒事件中,维克托的影响力已经展露出来了。
如今的维克托的确是不能转换政治阵营了,但实话实说,如果他不考虑个人的前途,真的选择另投他人的话,那么不管是赫鲁晓夫,还是别的什么人,恐怕都会对他的投靠倒履相迎的,至于将来如何安排他,那总归是将来的事情了。
另外,维克托同贝利亚的公开翻脸,可不仅仅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这里面还牵涉到了马林科夫同志的态度。过去一段时间里,尽管贝利亚表现出了越来越大的政治野心,他所表露出来的政治姿态,也说明了他正在迅速脱离马林科夫同志的阵营,但两人所组成的政治联盟,毕竟还没有最后崩解,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而现在呢,维克托这一番话,等于是将马林科夫与贝利亚之间那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彻底摊开了,从而也让两人之间再没有了继续回旋的余地。
没错,类似这些东西,在座的每个人都能看的出来,所以,他们脸上的表情才会有了变化。
“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同志,说话不能那么绝对,”贝利亚手里端着一杯伏特加,他的目光看着杯中微微荡漾的酒,语气平静的说道,“巴尔干的动荡不一定就符合美国人的利益,安纳托利亚的战乱也不一定就真的符合我们的利益,我的看法是,几年前,我们才经历了一场残酷的反法西斯战争,现在,全世界都需要得到休养生息。”
维克托嘴角抽了抽,正想说些什么,贝利亚却抢先继续说道:“就像刚才格奥尔基所说的,我们的农业生产为什么始终无法恢复到战前水平?毫无疑问,劳动力的短缺是其中一个关键性的因素,而根据我所了解到的情况,从四五年战争结束以来,尽管我们采取了各种措施,希望能够促进人口增长,但现实是,经过长达五年的努力,联盟现如今的人口已经低于一九四零的水平,说的具体一些,是少了整整两千余万。更令人忧心的是,根据去年的统计,现在联盟女性公民的人数,要比男性公民人数多了两千一百多万,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同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等维克托开口,他便自问自答的说道:“这意味着我们已经经不起另一场卫国战争了,如果我们不计后果的与美国人、西欧人再打一场战争,那么即便是我们获得了胜利,联盟最终能够收获的,也只有一场悲剧了,因为我们将在这张胜利的战争之后,因缺乏足够的劳动力而垂死,或许,东斯拉夫人都将成为一个历史名词。”
语气顿了顿,他最后总结道:“所以,这就是我反对战争,反对与美国人继续对抗的最主要原因——我们需要休养生息,除了恢复经济和发展建设之外,我们还需要一个持续的人口增长时期,以便让我们的年轻人们成长起来,生育更多的孩子。”
“拉夫连季·巴夫洛维奇同志,在休养生息的问题上,我赞同你的观点,”维克托深吸一口气,提高嗓音说道,“但我很确定的一点是,刚才你所说的这一番话,完全是在偷换概念。”
“我们当然要给联盟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和机会,我们当然也要尽量避免再打另一场卫国战争,”维克托说道,“但是在我看来,避免战争与逃避战争并不是一回事,它们不是同一个概念。我们当然应该避免与美国人直接爆发战争,毕竟我们就算是赢得了战争,也只能是一场惨胜。但这里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当美国人将战争送到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决不能因为试图避免战争而畏惧,甚至为此向美国人投降。”
“我没有提到投降这个词,”贝利亚插进来反驳道。
“但你说的话里,或者说你的观点中,显然充斥着这种论调,”维克托毫不犹豫的说道。
“嘭!”
贝利亚有些失态,他将手里的酒杯重重的墩到桌面上,因为用的力气太大的缘故,杯底撞上桌面的那一瞬间,细长的杯挺咔哒一声断裂,杯中的伏特加洒到了桌布上。
“维克托,注意你的态度,”斯大林同志瞄了一眼贝利亚的手,很幸运,这家伙的手没有被划破,斯大林同志用威严的嗓音警告了维克托,随后朝宴会厅角落里的服务人员招招手。
“是这样的斯大林同志,”维克托看着服务人员收拾贝利亚面前的酒杯,嘴里则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道,“我想问维亚切斯拉夫同志一个问题。”
对面的莫洛托夫抿了抿嘴唇,很显然,他并不想回答维克托的任何问题,尤其是在眼下这个时候。作为一个没有野心的老同志,莫洛托夫现在只想把自己藏起来,让谁都发现不了才好。不过,维克托显然也猜到了他的心思,因此,在提问之前,他首先向斯大林同志做了请示,只要斯大林同志点了头,哪怕莫洛托夫再难受,这个问题他也是要回答的。
至于说斯大林同志会不会点头这事,维克托就没去想。
斯大林同志没有说话,他慢条斯理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丝,一边给烟斗里塞着烟丝,一边看似不经意的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维亚切斯拉夫同志,”维克托当即开口问道,“你是经验丰富的外交官了,那么请问在外交领域,但凡涉及到两国利益的纠纷时,国际惯例是如何解决的?”
“当然是协商,”莫洛托夫说道,“用政治的手段去解决,付诸战争只是最后的一个选项。”
莫洛托夫极力扮演着不偏不倚的中立角色,他说外交纠纷要用政治手段去解决,但却没有完全摒弃掉战争的手段,似乎这样回答就可以不在维克托与贝利亚之间站位了。
但是很可惜,维克托的思路与他设想的东西毫不相干。
“所以,协商才是最佳的解决途径,”维克托点点头,说道,“就想做生意那样,你让几分,我让几分,最后找到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平衡点。”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当然,过程没有这么简单,”莫洛托夫看了斯大林同志一眼,微笑着说道,他在尽力缓和气氛。
“那么,请问有没有这样一种情况,”维克托继续说道,“就拿我们与美国人的纠纷来举例,华盛顿想要德国,还想要土耳其,又不愿放弃巴尔干半岛的利益,当然,在他们的眼睛里,还存在着中国、越南、伊朗。如果他们得不到这些,就有可能与我们爆发战争,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是不是应该将华盛顿想要的一切都拱手奉上,以此来避免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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