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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 章 全新的生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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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东生

山东张抬头一看,宁波女人就像端着黑洞洞的大口径的枪口,对牢了山东张,山东张又不敢顶撞,只好求饶:“大妹子啊,我是小本生意,折不起呀。”

宁波女人讲:“侬生意想做伐?”

山东张无奈地点点头:“要做,当然要做。”

宁波女人讲:“你们北方人有一句闲话,叫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这个道理,你们山东人总比阿拉宁波人懂得多一点,是伐?”

山东张一副哭腔地讲:“我啥地方来钱做善事呀。你就饶了我吧。”

宁波女人嘿嘿一笑,讲:“侬只管做煎饼,钞票我来负责。不会让侬少赚一分钞票。”

山东老头将信将疑地看着宁波女人:“你不会骗我?”

宁波女人似真似假地讲:“不骗你,骗你做啥?钞票是好东西,啥人不想要,我今早帮侬忙,明早赚了钞票,不要忘记有我一份,就可以了。”

山东张一听讲钞票有人负责,心定了不少。至于将来的事体,将来再讲,说不定将来已经挑担子走人了。顾好眼门前最重要,赶紧搅面粉,拉风箱,做起了煎饼……

小囡只要排好队,就能吃到煎饼,开心得象上了天堂。煎饼一到手,一面吃,一面散去了,明早再来。

当然,家长们事后还是把钱都塞进了山东张放钞票的铁罐头里了。宁波女人老早摸透了老弄堂里的民风。老弄堂里厢的人,相骂吵管吵,相打也打管打,偷鸡摸狗的事体不做,更加不肯欠人家人情,侬对伊好一分,伊就会还侬两份,今早送一碗馄炖给隔壁邻舍,明早,隔壁邻居一定会送两碗汤圆过来。宁波女人就是靠这套办法,把大大小小,厚厚薄薄,五颜六色的鞋底送到需要的人家屋里,嘴巴里口口声声讲:“钞票莫讲莫讲。”心里吃准了第二天,家家户户准会把钞票送到屋里来的。宁波女人就是靠这种手段生活到现在。

果然,弄堂里的人觉得山东张蛮讲信誉。小赤佬也不再捣蛋了,山东张钞票赚到了,人心也被笼牢了,生意也就越来越火……

生意一火,宁波女人就真的跟山东张谈斤头了,要和煎饼老头合伙做生意,要分成了。

宁波女人到底是“白相人嫂嫂”出身,门槛最精。

山东张疑惑地看着宁波女人,半天不响。

宁波女人看穿了山东张的心思,讲:“你想生意做大吧?想赚更多的钞票吧?要是想,你就听我安排。”

山东张想想,已经尝到过了甜头,就此收手有点不舍得,就将信将疑地点头讲:“试试看再说。”山东老头门槛也蛮精,留了一个后路,试试看,不来事再讲,大不了到辰光开路,另谋出路。

于是煎饼摊变样了。

摊头上装煤球的麻袋不看见了,已经放到了宁波女人的屋里,炉子边头多了一张小台子,是从宁波女人屋里搬来的,上头还铺块白布,锅盆调勺放到了台子上了。像模像样是一只摊头了,比起老早,样样东西放了地上,派头足叫关,叫人看得顺眼多了。

每天煎饼摊一开张,宁波女人就到煎饼摊旁边张罗起来。煤球炉子生起来,风箱拉得“呼呼”响,山东张专心做伊的煎饼……

天还刚蒙蒙亮,初春的风还是有点钻骨的冷,特别是弄堂口的窜堂风,人被一吹还会抖三抖。不过,黑黢黢的弄堂口有一团火特别亮,是煎饼摊的炉火。有一个声音特别热,是宁波女人的声音:&34;张家伯伯,码头上的生活重,吃一个煎饼不够的,吃两个,两只可以打折头。&34;&34;喔唷,张老师侬又来了,跟你讲过了,从今往后点心的我送到屋里,侬是人才,要做重要的事体。”“沈家嫂嫂,这两天,侬阿是不在屋里,是伐?我跟山东张讲过了,每天先做好煎饼,等你家冬生去读书路过弄堂口,拿了煎饼,边吃边去读书,两不误。小囡饿不起。”沈家嫂嫂一听明白了,讲“喔唷,侬不提起,差点忘记了,冬生吃煎饼的钞票还没有付了。”边讲边把钞票塞进了铁罐头里,千恩万谢地走了。

在宁波女人的招呼下,凡是从煎饼摊前路过的人,都会停一停脚步,朝煎饼摊瞄一眼,顺便买走一卷煎饼,哪怕不路过煎饼摊的人,听到叫声,也会弯过来一趟,买一卷煎饼。

煎饼摊的生意真是越来越好,塞钞票的铁罐头从小的换成大的,后来再换成了更大的。

山东张也不是黑心的人,宁波女人也得到了伊应该得到的一份钞票。

一切看起来都顺风顺水,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突然有一天,不晓得为啥,小囡们吃好煎饼,还是围牢煎饼摊,一个也不肯走开……

宁波女人看不下去了:&34;小驹头,吃好煎饼还不走,讨打是伐?统统回去。&34;

小囡们不像往常,一呼就应。宁波女人的闲话像一阵风,吹过算数,依旧团团围着煎饼摊,不肯离开。

宁波女人提高了嗓门:“听到伐!统统回去&34;

还是没人动身,

宁波女人有点火气来了,拿起扫帚柄要来赶。

没有想到,李家小三子竟然扭头朝着宁波女人讲:&34;侬没有资格管阿拉,侬是小偷。&34;

“翻天啦。&34;宁波女人冲过来一把抓牢小三子。

孩子们反而被激怒了,齐齐地叫起来:宁波女人是小偷……宁波女人是小偷……像唱山歌。

宁波女人吓一跳,是哪能一回事体,弄不明白,火气倒是一记头窜上来,直接冲向了小赤佬。

宁波女人顾不全那么多小赤佬,眼明手快,一把捉牢小三子,死死捉牢。

小三子是小赤佬里厢的头脑,平常就是伊带头闹事体,一有风吹草动,又滑得像条泥鳅,一眨眼功夫,就会溜得无影无踪。擒贼擒王,宁波女人不敢懈怠,紧紧捉牢小三子,拖到身边,问:&34;啥人是小偷!偷啥东西?侬讲。&34;

“侬是小偷,偷人。”小三子并不惧怕。

其他小囡们也趁势团团围牢宁波女人,又是蹦又是跳,又是喊又是叫:“小偷,偷人,小偷,偷人……”起哄的辰光,还时不时这个小赤佬朝宁波女人撩一记,那个小赤佬在宁波女人背脊后头推一把。

“偷人”就是偷情,就是钆姘头,多少难听的闲话。宁波女人恨的不是小赤佬的调皮捣蛋,恨的是闲话难听,就像被揿进了茅坑里,臭哄哄,宁波女人坍不起这个台,不好做人。

宁波女人的火就更加大了。恨不得用扫帚柄,一棍子夯上去,夯一个小三子昏头六冲,再横扫一棍子,撂倒几个叫得起劲的小赤佬。让小赤佬一辈子记牢教训。

不过,宁波女人平常凶管凶,从来没有动过弄堂里小赤佬一根小指头,就在起性的一刹那,想想又熬牢了。手虽然熬牢了,没有夯下去,嘴巴还是熬不牢,骂了一句:“娘希匹,放屁。”

小三子不服气,讲:“没有放屁,是大人讲的,侬偷煎饼老头&34;

啥人不好偷?要偷一个糟老头?宁波女人气不过有人造谣侮辱自家偷人,更加气不过侮辱人侮辱到如此不堪的程度,被人看轻到了如此不入眼的地步,真真面皮统统被扯光,更加气煞了,面孔铁青,粗气直喘。

宁波女人还听到小三子说,是大人讲的。想想,这种吃污的闲话,也不是小囡讲得出的,只有有点积怨的大人才会讲出这种吃污的闲话,随即,脑子里马上闪过一个人来。于是,就一定要寻根究底,寻出幕后。一声吼:&34;啥人讲的?&34;

&34;不告诉侬。”小三子还想逞英雄。

宁波女人手里的扫帚柄,“呼啦”一下挥舞了一圈,高高举过了头,眼看要夯下去的样子:&34;讲不讲?不讲就夯死侬。”

扫帚柄“呼啦”一下的挥舞声,从众小囡的头顶扫过,把小囡们震住了,要真动武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哧溜”一下,小囡四处逃散了,只剩了小三子孤零零一个人,手臂被宁波女人像老虎钳子一样捏牢,逃不脱。扫帚柄就悬在头顶心。晓得一棍子敲下来,不是好白相的事体,轻者头破血流,重者小命也要不保。吓煞了,英雄做不成功了,叫着:&34;阿姨不要打,不要打,我讲,我讲……&34;

宁波女人高举着扫帚柄等着。

小三子吞吞吐吐地讲:&34;是汪家好婆讲的。&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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