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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歆眠琢磨着华裳的最后一句话,“陷阱”这个词……可不算是好词,而这背后的深意,又让人不得不小心。
但很可惜,华裳并没有沿着这个词再深入剖析下去,就或者说,即使华裳想要深入下去,她也没有时间了。
木歆眠原本放在身侧的手指情不自禁的蜷缩了一下,那张属于华裳的人皮纸……现在正贴着她的手腕处。
没错,华裳消失了。
开始,木歆眠并没有发现其中的不对劲,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在这个梦境中待的时间,似乎有些太过于长了。
不过,木歆眠也没有往其他地方想,毕竟梦境和现实之间的时间流速比,绝对不会是1:1,毕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当她回去的时候,岂非整个游戏都已经结束了。
更何况,她并不认为,自己陪伴长大的华裳……会这样做。但事实是,华裳给她狠狠的上了一课。
没错,她在梦境中待的,可不仅仅是几天。与其他人口中的几个片段相比不同的是,木歆眠基本上贯穿了华裳幼时到成年的所有时光。
她陪伴华裳,从那个可恨的人手中逃了出来,陪伴他经历了一番波折,来到了附近的城镇上,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她陪伴华裳,逐渐找到自己的兴趣爱好,找到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看着她一天比一天变的开朗,一天比一天变得阳光。
木歆眠本以为这是华裳最好的样子。
但后来,现实可谓是狠狠的给木歆眠上了一课。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华裳编造出来的幻想,准确来说,是华裳按照木歆眠的想法,专门为她编造出来的一个梦境。
木歆眠知道自己处于一个梦境之中,也知道这个梦境的主人可能就是华裳,但她自始至终都认为,华裳是无意识创造出来这一切的。
或者说,有意识创造出来这个梦境的,并不是现在的华裳,可能是死于未来的华裳。
但事实是,华裳她就是个白皮黑芝麻的汤圆!别看外在单纯的很,感觉任人欺负,可心中那些弯弯绕绕,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如果不是后来,木歆眠逐渐变得有些沉不住气,一次次离开华裳的身边,想要寻找冲破梦境的方法,逼得华裳一次次不惜以伤害自己为代价而拖延木歆眠的脚步,木歆眠恐怕……还会被她蒙在鼓里。
可即使如此,木歆眠对华裳也生不出什么憎恶的情绪,因为最后主动把她放走的,也是华裳自己。
木歆眠可以理解,华裳想要一个人永远陪伴着她的想法,也可以理解她想要把自己留下来的心。
但她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事到临头,就在华裳快要成功的时候,又为什么突然把她放走了。这与华裳所表现出来的特性极不相符。
梦境虽然是虚幻的,其中的事情也并非真实发生的,但她们所做出的选择、判断,都包含着她们的行为逻辑。
最典型的就是,华裳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有着十足的占有欲和控制欲,简单举一个例子。
对于一般人,不喜欢的东西会选择扔掉,或者是送到二手回收处,交给那些需要的人。但华裳不一样,即使她不喜欢了,她也绝对不会把这些东西送给别人,反而会把它们彻底破坏掉,让别人无法再次“染指”。
对待物品都是这样的华裳,更别说把她救出苦海的木歆眠了。在梦境即将结束的时候,木歆眠已经可以以完整的形态,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了。
这对木歆眠来说是一件好事不错,但对于华裳来说,可就是一件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事情。
虽然长大后的华裳早已明白,木歆眠并不是她口中所说的什么“仙女教母”,但她确确实实是一个美好的“意外”。
可当木歆眠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之后,这个美好的“意外”,似乎就不完全属于华裳一个人了——
华裳曾经不止一次撞见过,木歆眠在和别人交谈,在木歆眠的脸上,华裳也能看到和她交谈时一样的、轻松愉快的笑容。
这个认识告诉华裳,对于木歆眠来说,她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可对于华裳来说,木歆眠却是独一无二的。
这种地位关系上面的不平等,加剧了华裳心中的不安——如果木歆眠变成了人之后,她独一无二的地位就会被别人替代的话……那还不如木歆眠永远不要变成人,这样,木歆眠就还是自己的仙女教母。
在这种嫉妒的催生下,华裳又变回了之前的“盼弟”,那个梦境的掌权者,也是梦境的制造者。
正如木歆眠的身体越来越凝实一样,华裳对于梦境的操控能力也变得越来越强。
找回了所有记忆的华裳清楚的知道,他们这一类鬼怪,能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可以悄无声息的把人拉到梦境中,让人类重复自己生前的经历,让人类在痛苦中死去。
死亡可以是指精神,也可以是指肉体。如果人类在梦境中沉沦,那他们的肉身,也会随之失去气息。
如果人类勉强抵抗住了梦境,那这些伤痕,最终也会反哺在他们的现实生活中的身体上,直到梦中的自己再一次死去,同一时刻,暂时“成为”了他们的人类,也会以他们死亡的方式陪葬。
而这一过程,一旦开始,就绝对不可逆转,这就是他们的恐怖之处。
但说实在的,如果想要活下去,其实也很容易,那就是从头到尾坚定的选择她们。毕竟,经受了磨难的人,总会渴望光明,即使是一点点的光明……也足够了。
可事实是,死于她们之手的人类,反倒比死于天娘娘和地娘娘之手的人类要多的多——因为天娘娘和地娘娘,只会在喜宴上杀人,可她们不一样。
冷漠旁观的,无动于衷的,助纣为虐的……她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恢复了所有记忆的华裳想要留下木歆眠,可却也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一旦木歆眠的肉身失去了气息,她留在这里的灵魂也会随之逝去。
她喜欢的是……那个温暖、光芒万丈的灵魂啊!而这样的灵魂,也不应该陪着她。
而且……就连华裳本人,对木歆眠所做的这些也是十足的惊奇。她见到过的人类何止几百,但木歆眠是唯一一个,不仅带着她离开汩汩村,而且还带着她走向未来的人。
而这,是即使在华裳的梦中,也从来不敢构建的美好图景。
她窥探别人的记忆,知道那些人中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她曾经心神向往,也曾经满心怨恨,但她从来都不敢付诸于行动,因为即使成为了鬼魂,华裳也知道自己不配。
华裳内在的自卑感,让她画地为牢,但木歆眠却一步步带着她走出了这个牢笼,告诉她,她华裳……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最后的最后,木歆眠获得了一张什么都没有写的人皮纸,而华裳,也终于获得了她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个美梦,一个由别人构建的美梦。
她愿意在美梦中沉眠。
而木歆眠,也应该走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