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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三日过去。
四月初六，午门外的刑场上，迎来新帝登基之后第一个被抄斩的官宦之家。
圣王爷亲自监斩，百官奉旨观刑，气氛肃穆而压抑。
安王和镇国公也在其中，眼看着杨家一个个人头落地，连十几岁的少年也没有放过，安王表情阴沉难看，眼底像是凝聚着一团血色风暴。
一代重臣从此消失在朝堂之上。
刑场上血腥气久久不散。
杨氏整个人如呆了一般，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天没吃饭，哭干了眼泪，哭断了肝肠。
除了对突遭不测的悲恸绝望，或许还有对自己未来命运的不安。
失去了娘家当后盾的女人，即便没有被牵连，从此也成了无依无靠的浮萍，丈夫若有怜悯之心还，若没有，她甚至无法决定自己往后的命运。
三个儿子能让她依靠吗？
就算能，那也是经年以后的事情，可当下他们未有一个功成名就之人，谁能庇护她这个可怜的母亲？
“母亲。”外面响起叩门声，女子恭敬的声音响起，“我可以进来吗？”
杨氏擦干眼泪：“进来。”
梳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走进来，容貌秀丽，一袭素淡衣衫像是在无声哀悼着什么，面色亦有些苍白憔悴：“请母亲节哀。”
这是她的大儿媳盛莲，昌平伯府嫡女，嫁过来已两年有余，这几天一直在房中伺候重伤的云沐，担忧焦虑加劳累，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杨氏声音疲惫嘶哑：“云沐怎么样了？”
盛莲摇头：“前两天总是时醒时睡，今天才真正清醒了一些。”
虽然只是挨了三十杖，可宫里的廷杖可轻可重，皇帝震怒之下施予的惩罚，谁敢放水？
云沐只怕要在床上好好静养些日子。
“我那天进宫去见贵妃。”云夫人眼睛红肿，满目怨恨，“她狠心无情，眼睁睁看着自己舅舅家出事也不愿意伸手援助，真是个狠心的白眼狼！”
盛莲动了动唇，欲言又止地看着杨氏，最终什么也没说。
“一个人真的可以狠心到如此地步吗？”云夫人失控地哽咽出声，“她为什么可以见死不救？”
盛莲垂眸：“家国之事，后宫不得插手，何况舅舅的案子是圣王爷亲自查办，就算贵妃娘娘有意求情也做不到。”
“你不必为她辩解！”云夫人眼眶发红，厉声反驳，“她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东西！我真后悔当初把她找回来！”
盛莲沉默片刻：“母亲不是应该后悔把她生下来吗？”
云夫人一怔。
“因为先生了她，后来弄丢她，最终把她找回。”盛莲平静地盯着她的眼，“母亲一直后悔把她找回来，却未曾后悔把她生下来，更没有悔恨过把她弄丢？”
“你说什么？”云夫人冷冷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母亲刚失去亲人，心情很难过，儿媳本不该多言。”盛莲语气漠然，“可母亲当初弄丢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这难道不是身为母亲的失职？怎么反倒把女儿找回来就成了恩典？”
云夫人脸色一点点铁青：“你闭嘴！”
“妹妹其实并不是无情之人，她只是在回来云家那半年里，被所谓的亲人伤得太深，所以才不得不摒弃对亲情的奢望。”盛莲怜悯地看着她，“既然母亲和夫君对妹妹没有感情，为何又要强迫她对你们的痛苦感同身受？为何要她对你们的亲人施以援手？她丢失在外十几年，这些所谓的亲人于她来说，跟陌生人无异不是吗？”
“你给我住嘴！”杨氏愤怒之下，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放肆！”
盛莲捂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须臾，微微屈膝：“儿媳先告退。”
说罢，转身离开。
杨氏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捂着双眼无声痛哭。
为什么一个个都在责怪她？
这些都是她的错吗？
云玥虽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可她养了她这么多年，母女感情无法替代。
她当年十月怀胎生下云娆，难道就不是恩？
云娆丢失十几年又不是她的错，她想弥补，但是……但是……
脑海里浮现云玥苍白的面容和眼底的惊惶不安，杨氏承认自己是偏心了一些，无法眼睁睁看着玥儿受委屈，有时明知道她撒了谎，也依然选择站在她那一边。
可云娆她为什么就不能宽容大度一些，非要逼死他们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