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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扶光蓦然惊醒。
“谁?”她定神看了看,见他眉骨上似有光掠过,复又压低了声音,“萧梦生?!”
“是我。”听到她认出自己,萧梦生显然十分高兴。
“真的是你?”萧扶光支起身子来,借着雪光模模糊糊地打量他,“你果然没疯。”
萧梦生冷嗤一声,“他当我跟你似的,娇娇女一个,吃两口人肉就要发疯?小爷我可是跟响马混大的,什么没见过?不撒两口盐都算我口味轻!臭卖鱼的,想逼疯我?他做梦!”
萧扶光听他怒骂,数言之中辨出他知晓檀沐庭过往,于是又问:“你知道他从前卖过鱼?你见过他?”
“自然是见过,不然他也不会杀了祖母,还想逼死我!”萧梦生咬牙切齿地道。
“他杀了蓝婆?”萧扶光满腹惊疑,“那你又是如何落到他手中的?”
萧梦生便将两年前她与司马廷玉离开后发生的一切告知于她。
“…祖母曾说,若有走投无路那一日,便带着金爵钗进京寻摄政王。可夜里我们一起出了寨子,臭卖鱼的便派人来杀我们,我在林子里躲过一劫,却因躲避他的人而绕了不少远路,又丢了符籍身信,迟迟无法进京。我想,他从那时起便应是为寻金爵钗而来…”
“你叫他‘臭卖鱼的’。”萧扶光听后,又出声打断他,“你们究竟是从何时认识的?”
他们二人说话声音不大,然而神殿周围常有人把守。她话音
刚落,宫殿一角便亮起了一盏灯。
萧扶光伏在莲花座上,幸而檀沐庭未苛待她,见外间下了雪,为她添置了屏风帷幔。两个宫婢掌灯上前,只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又蹑手蹑脚地退出,行动间惶恐至极,生怕惊扰了她。离开后出了神殿,宫婢们在外与人小声交谈,在说什么“是你们没看好人,怎找到这里来,我们还能藏个大活人不成?若吵到了郡主,大人会要了咱们的命,你们有这等闲工夫还不如找人来修缮一下窗户,看这里,什么时候缺了一块都没发现…”,声音不大,却依稀能听得出她们很是气恼。
外头的人战战兢兢,里面的二人却也松了口气。
确定不会有人再来寻他踪迹,萧梦生这才缓缓道来。
“我爹娘去得早,是祖母将我拉扯大,我们还未入寨子时,日子过得清苦,那会儿我年纪小,祖母眼睛又不好,单靠她一人做工养不活我们娘俩。可是有一天祖母突然对我说,祖父要去兰陵,我们若投奔他去,倒也是个活命的法子——她那时并未提及祖父是谁,只说身家极贵,寻常人近不得他身。我们到了兰陵后,一路打听出了城,去了一座山上,半山腰有一处山院,占地百亩,仆婢无数,主人家极为神秘,据说是位出身名门的年轻夫人。现在想来,那位夫人便是你娘,传闻中足不出户的谢妃。祖母谎称在山间迷了路,
带着我入了你们府上,你府上人见是一老一小,料想不是什么坏人,便放我们入府,容我们暂时住下…”
“我此前不曾见过你。”萧扶光又道。
“你和你娘在的地方哪儿能轻易进去?出了三院外,多少人几年也见不到你们一回,更何况我们这种外来人?”萧梦生咧嘴笑了一下,继续说,“我还记得那一日,天色将暗,山院上下点了灯,耀得整座山都亮亮堂堂的,有好些人进进出出。我祖母问他们发生了何事,他们说是主人家的长辈来访,还说那位长辈是极为厉害的人物,嘱咐我们不得随意外出,以免丢了性命。那时我年纪小,不知来人便是先帝,可祖母却是清楚的。有天晚上刚下过雨,祖母伺机外出,回来时却慌慌张张,收拾了东西带我离开山院。夜间难视物,雨后山路泥泞,我们走了一夜才下了山,来到兰陵城外。城外有个少年在卖鱼,见到祖母后很是生气,质问她为何要拿走东西。祖母否认,卖鱼少年又说她险些害了自己性命…”
“所以,卖鱼的少年便是檀沐庭?”萧扶光问,“原来你们从那时便见过了。”
“正是。”萧梦生不曾否认,“他斥我祖母手脏陷他于不义,逼她交出东西。祖母极力否认,说自己并未窃物。他又问祖母,如果没有偷东西,那为何鬼鬼祟祟地进内院,祖母便说不出话了…一个妇人,如何能
同不熟悉的人解释自己曾是皇帝的姘头,这叫她如何开口?”
萧扶光恍然大悟,“怪不得檀沐庭会说,是你的祖母偷了金爵钗。”
“我们不欢而散,此后祖母带着我依旧四下漂泊,最后来到济南。不过我记得临分别前卖鱼的好像说过,他打算去济南寻什么人,但我们阴差阳错进了寨子,同响马混在一起,也未见过他。再见他时,他已经成了高官檀沐庭——他虽面貌与从前有些不同,但其天生一双巨足与常人有异,所以我一眼就能认得出他来。”萧梦生叹息一声道,“甫一见他,我当遇上故人,然而他却逼我交出金爵钗。看来这么多年过去,金爵钗早已成了他的执念,就因当初的一场误会,如今的他想要我们生不如死。”
萧扶光没有将檀沐庭的真正来历告知萧梦生。先帝好宝石,尤其白龙珠城所产南珠,檀沐庭是白龙珠城开贝人,他的仇恨自小便个根种在心,哪里是轻飘飘的一场误会就能解释得了的。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细细想来,又理不出头绪。于是又问道:“那你同檀沐庭再相见后,他便夺走金爵钗,还试图将你逼疯,好做个易掌控的皇太侄?”
萧梦生点头说是:“他将我带进府,府中有处宅院,四壁高不可攀,里头还关了个瞎眼的老太婆——老太婆的一双眼是叫人活活剜去的,我猜十有八九是他做下,从那时起
我便开始提防,因为我知道,若是我不装疯,恐怕下场比那老太婆好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