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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了,蔚蓝的、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像镜子,阳光在这镜子的加持下,更加明亮刺眼。
日子过的顺利,人就开心。当你开心的时候,你看周围的人,周围的人也都是开心的。
你看大杂院的几位大爷,就像小孩子一样,下个象棋还能吵个没完。
对阵的是吏老四和郭老六,最先吵起来的却不是对阵的,而是观战的。吏老四吃了郭老六一个車,郭老六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郭老六身后的巫老三先不干了,他说:“你连招呼都不打,就吃人家一个大車。”
站在吏老四身后的霍老五撇撇嘴说:“兵贵出奇,人家为啥要打招呼?”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吵吵了起来。我就喜欢看他们吵吵,操着不同的口音,就连骂娘也有好几个不同的调调。
他们这些人当中,只有霍老五是地地道道老京城,其余的人,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在上一代或者他们这一代,因为工作或者其他的原因而来到京城,就成了京城人。
最明显的是央老七,一看他的姓就知道非汉非满,据说他是藏族人,年轻时在京城上的大学,就留在了京城的一个单位工作。
央老七能歌善舞,手里总拿着一个放音盒,播放着好听的歌曲。此时,他正和民老八在一旁的空地上,扭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探讨一种舞蹈的技巧。
这些个大爷里面,最风骚的就是民老八。他个子不高,长得肥墩肉胖,却喜欢穿花花衣服。上身的短袖衬衫是花的,下身的短裤也是花的,像是刚从海南的沙滩上跑回来一样。
有了这些大爷的加入,大槐树底下就热闹了起来,我们不得不往边上挪,把大部分的树荫留给他们。
张虎说:“咱该挪窝了。”
大头说:“这些老爷子们精神头真大,中午也不说睡个午觉。”
我说:“他们一天天的闲着没事干,想睡觉啥时候都能睡。”
大头说:“还是城里的老人好,退休了就啥也不用干,每个月还能领不少钱。”
嗯,这话不假,不像村里的老人,只要还能活动,就得为每日的吃喝操劳着。有时候我也在想,同样是老人,为啥差距就这么大呢?
城里的老人工作了一辈子,村里的老人也工作了一辈子,他们干的活更苦更累,农闲时还要出义工,挖河铺路修水库,很多对生产和生活极其重要的工程,都有他们的身影。
最大的贡献还是粮食,他们种了一辈子责任田,养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从这一方面看,他们的贡献不比任何退休的城市职工的小。
或许,是因为他们处于这个社会的最底层吧,因为人们的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都是向上看的,就容易忽视了脚下的土地。
人就是这样,越重要的东西,越容易被忽视,比如说一栋大楼,人们看到的往往是它的豪华和气派,也惊叹于它的豪华和气派,却忽视了埋在地底下的、坚固的地基。再比如空气,没有空气人就会死,可谁又会去注意着自己每时每刻都在呼吸着空气?
民以食为天,从古至今,不管哪个朝代,粮食都是稳定社会的最重要的物资,而生产粮食的农民,却总是处在社会的最边缘,这情况似乎从未改变过。
嗐!我又在胡思乱想了,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胡思乱想,不像大头和张虎,总是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闲扯淡,脸上还总是带着贱兮兮的笑容。
他们谈论最多的是女人,特别是有面容姣好、穿着又暴露的小娘们儿从跟前经过时,他俩就贼眉鼠眼的在人家身上瞄来瞅去的,脸上还露出极其猥琐的表情。
其次是我,大头开口闭口总是有意无意的说到我,免不了一阵吹嘘,把张虎忽悠的惊叹不已。
大头吹嘘我的时候,我是不做声的,我觉得这样更能树立我的威信,让他们在日常的行为中有所畏惧。
巫老三和霍老五还在吵个没完,央老七却关掉了放音盒,笑呵呵的看着我问道:“小王,你带笛子了没有?”
他喜欢把箫说成是笛子,笛子就笛子吧,都是一截竹竿,我懒得分那么清。
我连忙点点头,说:“带了,带了。”
央老七笑呵呵的说道:“你会不会吹奏《草原上的太阳》。”
我问他:“是《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吧?”
他说:“对、对,就是《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
我说:“会是会,就是这大中午的,街坊们都在睡午觉,咱在这里吹笛子会不会扰民啊?”
民老八说:“咱吹咱的,他们睡他们的,兴他们睡觉,就不兴咱们吹笛子啊?”
好吧,他说能吹就能吹,我倒是无所谓,反正闲着没事,正好给他们吹上一曲,也好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我觉得,箫声深沉凝重、呜咽悠长,舒缓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哀怨与惆怅,更能表现出大草原的辽阔和苍茫,也能表达出草原儿女的豪迈与悲壮。
央老七跟着旋律起舞,他身材魁梧高大,虽然六十多了,却像个精壮的年轻小伙子,把草原汉子的豪迈气质表现的淋漓尽致。
相比较而言,民老八就显得有些滑稽了,像个肉球围着央老七骨碌,一脸的横肉随着他身体的晃动而上下起伏颤动。
就在我们玩的正起劲的时候,谭大爷推着关老二从院里走了出来。关老二就是冤枉过大头的关大爷,不过,大头早就不记他的仇了,而是把账算到了他孙子关晓乐的头上。
那一次,关大爷是真的急了,正是因为气急,才造成了大面积脑梗,在医院里住了两个多月,虽然保住了一条老命,却落得个半身不遂,连吃喝啦撒都要有人伺候着才行。
谭大爷是没有外号的,他在这帮老头里面岁数最大,却从没听到有人喊他谭老大,足见他在这几条胡同里的威信极高。
看到谭大爷推着关老二从院子里出来,巫老三和霍老五马上就不吵了,央老七和民老八也不跳舞了,都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关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