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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贵的谢先生,您好,我们的飞机即将抵达首都国际机场,当地时间为晚九点三十七分,地面温度为-2摄氏度”
湾流g650的广播系统响起甜美的女声,谢琮月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手头那本英文版《罪与罚》,一页看完,他拿起书签夹在下一页,将书阖盖,放进储物架中,抬头看了一眼舷窗外。夜色并非黑,而是浓厚的灰紫色,整座城市被雪掩埋,皎洁如水的月色流泻,一时间,有种时间凝固的寂静。
这样的寂静很像初雪落下的那一晚,他牵着秦佳苒的手,在庭院里散步,鞋底踩在雪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他们只要不说话,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沙沙的声音,时间宛如一只被荒废的八音盒。
飞机停稳,瑞叔把大衣拿过来,伺候谢琮月穿上,两人一前一后从舷梯上下来,上了那辆早已等候在私人停机坪的库里南。
“少爷,是先回家还是去公司?”瑞叔惯例问一句。
“回家。”
谢琮月头也不抬,从西装内侧摸出烟盒,衔了一支烟在唇瓣,点燃,混着清寂的雪意抽了一口,这才不疾不徐点开手机微信。
置顶那一栏已经两天没有发来消息了,他眯了眯眼,看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在德国太忙,忽略了她,所以导致她在闹小脾气?
谢琮月无奈,衔着烟,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他是很讨厌打字的人,超过十个字才能解决的意思,都会换成电话和语音。
此时他居然为一句开场白而犯难,“回来了”三个字未能停留两秒,就被他按退格键删掉,转而换成“在画画?”,还是不满意,又删掉。他陷入一种无语的纠结,最后干脆关了手机,扔在一边,都要回去了,还在手机上问什么问,当面问不更好?
“瑞叔,下车后把给她的那份礼物拿给我。放在车上吗?”
瑞叔眼珠子转了转,明知故问:“是给夫人的吗?还是给两位小姐的?”
谢琮月手指在储物格的雀纹木盖板上敲了敲,轻描淡写:“瑞叔,我在想,是不是该放你回去养老了。”
瑞叔瞪大眼,什么?他才五十岁,养什么老?
他敏锐地察觉出少爷心情不爽快,知错就改,态度端正:“给苒苒小姐的那份是我亲自放的,那大家伙,绝对不会弄错。”
礼物是一套颜料,德国当地最有名的颜料牌子,一整盒限量版套装共三百七十八种颜色,几乎囊括了世界上所有的斑斓,拿精美木盒装着,沉得不行,用了两个保镖才从店里抬到车上。
当时,瑞叔直言太夸张了,谢琮月之前在巴黎和伦敦出差买回去的颜料还堆在画室里,现在又来了这么夸张的重量级选手,怎么用的完?瑞叔想问一句,这到底是嫌苒苒小姐泡在画室里的时间太长,还是太短?
搞不懂。
库里南后备箱就载着那整整一满盒子的斑斓,在雪中沉稳前行。
-
谢园。
易思龄洗漱完,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可好几分钟都没有翻一页,她在发呆。
忽然,不知哪根树枝不堪重负,啪地一声断裂,好大一阵簌簌的落雪声,似乎还有猫儿飞窜惹出的杂声。
易思龄惊了下,整个人从床上坐起来,目光投向角落的一盏烛台,很久才回过神来。
栗姨在这时端着一碗燕窝走进来,看见易思龄满面愁容,不知道在想什么,担忧问:“夫人,怎么了?”
“阿月回来了吗?”
“小瑞说他们从机场出发了,估摸还有半小时到家。”说着,栗姨把燕窝放在床头柜。
易思龄摇头,“我不想吃,你端下去。”
“好歹吃一点。”
“吃不下。”
“夫人”
“怎么办,栗姨,我静不下来,看书看不进,睡觉也睡不安,我总觉得要出事。”易思龄捂住自己心口,那儿在发慌,她惧怕,“阿月若是知道了该怎么办?”
栗姨叹气,坐在床头,轻轻抱住易思龄,被岁月侵蚀的手掌早已没有少女的细腻,但粗糙却有安全感,“小姐,少爷总会知道的,更何况这是苒苒的选择,你说过,我们都是旁观者,做不了主。”
易思龄闭了闭眼,任由自己放松地靠在栗姨肩头,“我怕他一时半会走不出来。”
“但也总会走出来的。”栗姨微笑,“少爷是个很有决断的人,他不会放任自己沉溺在一段不会结果的感情里。”
“但愿吧”
半小时之后,库里南驶进谢园的同时,易思龄卧房熄灯,谢园陷入更静的冗长夜色中。
长夜漫漫,也不知这雪会不会又落下来。
谢琮月从车里出来,交代瑞叔找人把礼物搬进画室,自己则往秦佳苒的卧室走去。
来到独属于秦佳苒的庭院,主卧和偏厅都没有亮灯,他无奈地笑了笑,怎么才十点半就睡了。
越来越像个小朋友,贪吃,嗜睡,爱玩。
谢琮月放轻脚步,推开厚重的木门,黑暗中发出一丝咯吱的声音,他没有揿开主灯,而是借着月光走到墙角,旋开落地灯,霎那间,浓郁的暖光晕在他深邃的眉眼,轮廓就沉在这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寂寞氛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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