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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一声惨叫,也许不止一声,因为这声音从一个身穿锦衣卫常服的年轻人口中冒出的时候,还带着点莫名的节奏感,听着颇为怪异。
几只老鸹被吓得从古柏的枝杈中仓惶而起,这一带竟然还有能比它们发出更难听声音的活物?
发出这声音的锦衣卫百户路远,可是真的被疼坏了。
他从小就怕疼,都二十多岁了,某次当漂亮的小护士给他打针的时候,他还会因为紧张而把臀部绷得像木头一样。
年轻的小护士不得不像老母亲安慰孩子一样安慰他:别紧张,越紧张越疼,你想点轻松的事情……。
问题是他好容易把自己想象成俊朗丰神的白衣童安格,唱着“请你借我一点爱”,而漂亮的小护士就是热情的女歌迷,拿着一捧鲜花向自己奔来,不争气的臀部还是因为针头的刺激而剧烈痉挛了一下。
他悲哀地发现,女歌迷拿的原来不是鲜花,而是一柄锋利的宝剑,正在刺向他白花花的屁股……。
但是此刻,真的是一柄宝剑,而且是御用的宝剑,因为眼前就是大明朝历史上有名的因为勤政不怠而亡国的崇祯皇帝!
这位满脸倦容,发髻散乱的天子,身穿着因过于节俭而颜色都不再鲜亮的龙袍,龙袍上甚至还有三两处缝补的地方!手里握着刚刚砍下路远半截左胳膊的七星宝剑,眼里充溢着愤怒、悲伤,却也夹杂着一丝释然,甚至还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这柄剑其实不是砍向他眼前这个还算英武,但因为没了半只胳膊,一张脸疼得快皱成了麻花的汉子的。他的目标是汉子护着的一位跪坐的绝美少女。身着湖蓝长裙的少女满脸泪水,反而让她的美更加摄人心魄。
“大胆”!崇祯怒喝一声,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手中染着路远鲜血的长剑也没有再举起来。
“万岁爷!”,路远觉得自己的声音很陌生,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的屏幕里传来的。
“万岁爷息怒,长平公主为陛下最疼爱骨肉,微臣万死,斗胆请陛下收回此剑。若陛下的剑一定要见血封喉,那就把微臣砍了吧。”说罢,路远强忍着钻心的疼痛,跪着挺直了身躯,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
“朕不杀她,难道让她这千金之躯被闯贼凌辱吗?既然如此,还不如陪朕去见列祖列宗,免于在世间受苦。”
“敢请陛下听臣一言。公主冰清玉洁,自不能受闯贼凌辱。当下南京尚在,半壁河山仍为大明所有,微臣愿与一众属下力保陛下与公主隐出京城,去往江南。以陛下之贵,必能号召臣民,奋起平灭闯贼。”路远强忍着断臂之痛,尽力说服这位几乎是大明朝最勤勉的皇帝,虽然他自己都不太相信有能力保着眼前的父女逃出京城。
“想不到朕山穷水尽之时,重臣大员都纷纷去开门乞降,倒是你这小小的六品锦衣卫存着忠心。”崇祯长叹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寡人已立誓与这北京城共存亡,身为一国之君,岂能言而无信,只是苦了我这孩儿。”
“陛下如已存绝念,为万世之表,臣下不敢多言。但公主年方豆蔻,且尽得陛下仁善之心。望陛下切莫再挥天子剑!臣虽不才,必能保公主遁出京城,去往应天府。届时,以公主之仁爱,当能号召江南豪杰,一起平灭贼逆,以全陛下今日死国之义。”
“尔有何能,敢出此言?”崇祯厉声喝道。
“微臣无诸葛之才,关张之勇,唯一腔热血,死而后已;但公主得天地之灵,兼皇家之贵,定能逢凶化吉。”
路远忽然觉得自己当初被骗去听的短期传销课程还是颇有价值的,因为听了他慷慨激昂陈词的崇祯拄剑而立,低头不语。
这时,路远身后的少女,也就是崇祯最疼爱的长平公主—朱媺娖,跪直身体,一字一句地说道:“父皇如决意死社稷,请恕娖儿忤逆,我愿随这位百户去往江南。”
“娖儿就此立誓,虽为女儿之身,愿效木兰及我朝良玉夫人,为恢复大明江山而战!事若不遂,儿臣再追随父皇母后;若天道公允,儿臣当辅助王兄复我大明江山!”
路远差点直接晕过去,他说了半天,其实只是想把眼前的长平公主—他在另一个世界的女儿路一凡,带回那个世界,可没想着去光复什么大明江山。江山倾颓,本非一日之过;把一座已经倒塌的宫殿重新盖起来,哪里有那么容易。
还没等他琢磨出说辞,崇祯皇帝已经做出了决定,“娖儿既有如此宏愿,朕也就能安心了,也罢,你就和这位百户一同去吧。”
崇祯转向路远,问道:“爱卿看着面生,但方才能以身躯替公主挡剑,足见忠心赤胆。不知爱卿姓甚名谁,家中父母可在?能教出爱卿这样的忠良,师从又是何人?”
路远心说,这是查岗吗?急忙回答:“回禀圣上,小臣路远,祖籍山西五台,父母早亡,是邻里见我可怜,不时周济,吃百家饭长大的。平日也无人指点,只是闲来喜欢耍枪弄棒。前段见锦衣卫在募集壮士,小臣即捐了个百户,意欲为国效力。”
崇祯愕然,自己的锦衣卫百户都可以捐得?只是情势紧急,也顾不得许多了。他有些尴尬地颔首,挤出一丝笑意,对着路远说道:“想不到乡野之间,也有路爱卿这样的忠勇之士,长平公主就托付爱卿了。”
“这把七星剑,虽然错斩了爱卿的胳膊,却是我朝太祖皇帝在成祖皇帝初次征战漠北时赐予的。今日朕将此剑赐予爱卿,望爱卿持此剑,护佑公主,复我大明江山。”
这一刻,路远还是颇为感动的,虽然这把剑让他知道了以往的疼都不叫疼,但是皇帝御赐啊,朱元璋送给朱棣的啊。“微臣泣谢陛下隆恩,有大明圣祖护佑,必能守得公主一世安宁。”路远虽然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快说不出话了,但是还是只保证守护公主,没说光复大明。护佑自己的女儿,就是皇帝大人不说,他也会拼死做到的。
崇祯转向长平公主,此刻的他,虽有着慈父的怜爱之心,却依然记得不忘自己是四海之内的天子:“娖儿,此去万千险阻,望娖儿记得对朕的承诺,定要辅佐烺儿,重振我大明江山,否则朕在九泉之下,也势难瞑目。”
长平公主此刻已哭成了一个泪人,只是不断点头,眼神中的坚毅一点不像个不满十四周岁的女孩。
崇祯不再多言,冲着不远处招手,路远发现眼前凭空就多了两个蓝衣人,俩人一般模样,一样毫无表情。“伯远仲远,本想你二人陪朕最后一程,既然长平公主有宏天之志,你们二人也就不用随朕去了。朕命你二人保着长平公主和路百户,趁贼兵未至,尽快出城。此后你二人就是长平的家臣,必要以性命来护得公主周全。”
二人并无言语,齐齐长跪不起。
路远的内心,却是惊喜交加,喜的是,以刚才二人鬼魅般出现的身形,必是绝世高手,那么自己和凡妞的性命看来多了些保障;惊的是,有这俩看着,自己还能把女儿带回那个熟悉的世界吗?
然后,他就疼得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