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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翎听了一个时辰的佛经,竟然觉着全身舒畅起来:“果真,人心不净就有诸多烦恼。”
“阿弥陀佛,有时候只需心净,出世入世皆是空相,还要听取心声。”高僧说。
“那……”经讲完了,可秦翎却忽然不想离开,他看了看面前的三尊佛像,佛像渡了金身,高大不可攀,却又降下了怜悯,“这生死之事,又该怎么放下呢?”
敲木鱼的声响咚咚传来,将秦翎刚刚平静的心再次敲乱了,他抬头仰视,和佛对视,佛可能笑他看不透,他不知该怎样答。
“生死之事,早有定数,施主切莫执迷于此。活便是活,死了,便有死了的归处,放心就是。”高僧回答。
() “谢大师。”秦翎又咳了一声,“我是凡夫俗子,总是看不透眼前,还望大师告知,人死之后会去哪里?可否有来生之说?还是一切只是虚幻妄言,给人一个依托而已。”
高僧一直闭着眼睛,慢慢地将眼睛睁开了,年迈的脸刻着深深的皱纹,眼神中却不像有年龄的痕迹。“今世事,来生缘,若无缘,皆虚幻。”
“谢大师。”秦翎点头谢过,他们已经到了该走的时候。他小心地从蒲团上站起来,平日里若是这样一下子直立必定头昏眼花,这会儿却毫无不适。他往后走了两步,走到钟言面前:“咱们走吧,回家。”
钟言正在发愣,心里总是无法安定,这会儿忽然醒来似的,抬手伸给他来扶:“走,回家。”
这会儿的寺里,香客已经多起来了。
永远有人为了心愿心甘情愿爬长阶,钟言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人,不知道自己将来有没有这一天,为了某个人,把全山上的台阶都爬一遍。要回去先要收拾随身的东西,他们在僧人的带领下往回走,结果不知是不是有缘,再一次看到了那位高僧的僧骨。
这一回僧骨不是放在偏殿里,而是放在了枯萎的腊梅树下,若不是仔细看,两样的颜色都要融为一体了。
“这怎么放在这里了?”秦烁不解地问,“钱管事,你过来一下。”
“二少爷有什么吩咐?”徐莲连忙走近。方才她去对账、上香火钱,无一人察觉出这具身子已经换了芯子,钱修德总是清算账簿,她耳濡目染也会了一些,今日竟然用上了。
“去找人问问,这僧骨是不是不要了的。”秦烁说,“若是寺里不要了,咱们请回去好好供着。再如何说这都是高僧留下的东西,虽然没有舍利,没有金身,总是差了一层,但镇镇宅子想必不错。”
“是。”徐莲点了头朝外面去了。秦翎听着二弟的这番话,不知不觉地看向那尊尸骨,脚步也慢慢停了下来。
风吹过他们当中,枯枝,枯骨,连带着秦翎头上的青色发带。他和这尊尸骨对视着,竟一时挪不开眼光。
钟言只觉得这会儿风大了,他往前两步给秦翎披上衣裳,刚想说咱们回屋吧,结果抬头已经不是枯萎的枝条,而是繁花成片。
腊梅开了,开满了一树,叶子还没长出来,可是花香已经让人闻着了。金黄色的花朵颜色纯正,花瓣当真和醇厚的蜡片一样,片片晶莹剔透又明艳出彩,又大又饱满。乍一眼看去,这满树竟然不像真花,而是质量上乘的蜡片凝结而成。
树梢还挂着冰晶,季节还是冬天,是腊月里头的一个晚上。钟言靠着树,贴着树干躲在后面,和人拥抱亲热之时绷不住精神,一不小心显出了鬼形。
“不、不要看,丑。”他立刻遮住那人的双目。
那人只把他抱得更紧,钟言笑吟吟地咬着他的耳朵,两只手在他背上乱抓,抓出一道一道痕迹来。想要张嘴说话,可一个字碎成好几瓣儿,颤得说不清楚,他又委屈又欣喜:“臭和尚,你不是说你不破戒吗……
()”
“()”
秦翎又看了看那尊僧骨,这才点了点头。
回去坐坐也没等多久,家丁就来通报已经备好马车了。他们跟随家丁往寺院偏门去,从那边的台阶下去便是马厩和停马车的平地。到了地方,钟言先让秦翎上车,刚欲抬腿,一眼瞧见站在了偏门口的清慧住持。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他和秦翎打了声招呼,便爬上十几节台阶回到偏门。清慧住持像料到他会返回:“施主还有何事?”
“何事?”钟言回头看了看,见没人看着自己便伸出两只手抓住了这和尚的白色长眉,使了劲儿地往下拽,“你这个满口仁义道德的秃驴,骗我进大钟还想扣住我?眼下我是没工夫和你算账,否则我这会儿就把你眉毛揪下来,插毽子上!”
“哎呦,哎呦。”清慧住持显然没料到他会上手拽眉,“施主请放心,秦施主在寺内是不会出事的。”
“那他屋里为什么会有水鬼?”钟言使劲揪一把,“你们寺里不干净!”
“阿弥陀佛,寺内怎么会不干净?那水鬼显然是有人做了法,紧紧缠着秦施主的,只要秦施主远离水,便可安宁。至于……”清慧住持生怕这两条眉毛没了,“老衲早已算出你在禅房内放置了替身符纸,虽说能力不大,但挡这劫数远远足够。若再不成,那老衲必定出手搭救,必不让秦施主在今早离世。”
钟言心里的气还没撒完,但缓缓松开了手。“你随口一说,我就相信?”
“只因秦施主的命数不会断在今早。人各有命,他到了该走的时候就必须让他走,但时候没到,若有水鬼强行索命,提前收了他的魂魄,老衲不会袖手旁观。”清慧住持揉着眉毛说,“本寺的响魂大钟已毁,还望施主珍重,切不可行恶业之事。至于秦施主……到了时辰,便不要强求。”
“胡言乱语。”钟言抛下一句便走了,没给清慧什么好脸色。他装作听不懂这番话的样子,实际上是太懂了,才不敢听。
回到马车上,秦翎已经给她备好了垫子:“你刚出去找谁了?”
“和住持说了几句,没事。”钟言坐回了他的身边,才发现秦翎将马车里的窗账拉开了。车外面,秦烁和钱修德样子的徐莲正看着家仆往一辆车上搬东西,正是披着白纱的僧骨。
这一路,好像比来时要快得多,或许是钟言希望时辰跑慢点,希望今日不落日。秦翎的兴致很好,一直在看窗外景色,看到什么都和钟言说上几句,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那边是一座小山,底下有一条小溪流,小时候我经常去那里骑马。骑马回来顺路给小妹买桂花糕,她爱吃。”
“从前面过去是热闹的地方,
() 不知道以前那家簪铺还在不在。若是还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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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戴得过来的。”
“这里的树从以前多了许多,我上次来的时候,只看到一整排的树苗。”
“今年夏天好像比往年热一些,雨水也多一些,你觉得呢?”
“啊?”钟言没回过神来。
“我说,今年热,雨水也多。”秦翎笑了笑,“你瞧,外头又有乌云了,看来今晚要下暴雨,你记得关好窗。”
钟言只是这样看着他,竟然找不出回他的话来。他也看向窗外,早晨还万里无云的湛蓝天已经变成了乌云密布,大雨将至。
秦翎继续笑着:“前头是我以前练射的地方,那时我还拉得动弓。冬天下大雪,我带着二弟和三弟在这边堆雪人,那年我是三人中最高的。你以后若是有空来也可以堆个雪人,就当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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