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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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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越发惊惧,心想落到这疯子之手,怕是十死无生,可谁也不敢轻易反抗!马昂性子软弱,直待到伊稚斜心神平复,哀求道:“王子殿下,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们这些人吧。”说话间,躬身下拜。

伊稚斜眼神一眯,说道:“想要活命也并非不行,只要你们带我混进王庭,我要找两个人!”

乌库尔抬起头问道:“哪两人?”众人也都满怀期待地看着伊稚斜。只听伊稚斜道:“那宁公主,还有普什图!”此时,他心中只有三件事,一是杀普什图,二是娶那宁公主,第三就是当上大单于。前两件,一者为仇,一者为情,第三件却是父亲的期望,他也自始终揣在心底。

乌库尔道:“那容易的很!如今吾王战死,王庭乱做一团,只有翖侯普什图独立主持大局。而那宁公主一介女流,虽是王系血脉,心中半点主意也无,翖侯让她做啥,她就做啥。此时二人定在王帐商量对策呢。”

伊稚斜久困在地牢当中,于外面的战事全然不知,一脸茫然说道:“什么?月氏王死了?”

马昂头脑机灵,登时反应过来,说道:“殿下有所不知,您的匈奴大军就要攻到月氏王庭了,月氏王早在数日之前就被猎骄靡斩下了头颅!”语调颇为谄媚,倒好像死去的月氏王是敌人的君主。

伊稚斜又惊又喜,连声喊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仰头自言自语道:“普什图,你早晚要死在我手里!那宁,你早晚要做我的阏氏,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见他疯态难掩,不禁又担忧起来:“此人的话能有几分准头?不行,等混进王庭,得想办法早早脱身。”

伊稚斜狂笑了一阵,平复之后,转头道:“把锁链钥匙给我!” 乌库尔不敢违逆,只得在身上掏出一串钥匙来,递了过去。伊稚斜解开双手的铁链,哗啦一声抛到了地上,随即猛地伸展了几下双臂,体会这种自由的舒适。

马昂着急脱身,小心翼翼地劝道:“殿下,还是早点行动吧,否则怕是要坏事。”伊稚斜侧目微睨,问道:“怎么说?”马昂道:“您想啊,那宁公主如此花容月貌,匈奴大军一旦拥进王庭,这些人不知公主是您的阏氏,岂能轻易放过。到那时,公主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片朱唇万客尝,您心里还能舒服吗?”

伊稚斜双眼幽光大盛,一把扯起马昂衣襟,喝道:“你说什么?”马昂吓得双腿发软,哀求道:“殿下!殿下!我是为您着想啊!您可别错怪了小人!”

伊稚斜虽是疯癫,可神志并没丧失,当即放下马昂,对众人道:“行动吧,只要把我带到那两人的面前,你们就可活命。”他脱下塔布的衣衫,自己穿在身上,随同众人一齐向地牢外走去。

地牢位于王庭西南方向,众人推开洞口石头,向外张望,只见夜色已深,周围竟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风动云涌,残月当空,时而被浮云遮蔽,时而现出月影,光线也随之忽明忽暗,大地上一片万籁俱寂,空旷的戈壁全是肃杀悲寂之境。

马昂奇道:“不对啊,早上之时人们都四处奔走,急着跑路,怎么到了晚上就是这一幅场景?”

伊稚斜迎风一嗅,已然感受到那隐藏在寂静之下的巨大杀机。便在同时,一声急促的号角响彻旷野,随之就是震天的喊杀之声。

乌库尔惊呼道:“不好,匈奴人攻到了!”伊稚斜道:“随我去!”众人不敢不从,只得寻着声音找去。

越过一处高坡,只见一束束火把照亮了旷野,黑压压十数万人拼杀在一起,“杀!杀!杀!”的叫喊声,以撑霆裂月之势响彻云霄。三面大旗随风飘舞,上面分别写的月氏、匈奴、乌孙。

伊稚斜双目一凝,如鹰隼一般扫向四方,见月氏纛旗下,赫然便是那宁公主与普什图。远远望去,见那宁头戴王冠,身着金丝铠甲,妩媚中不失优雅,妖娆中又现端庄,女王气质表露无疑。在她身后,普什图银盔银甲,雄姿英发,气冲志定。

另一面,匈奴人一方,老上单于与左贤王军臣在众将之后发号施令,猎骄靡正领乌孙骑军从侧翼包围月氏人。

陡然见到故人,伊稚斜不由得心神激荡。对那宁的思念,对普什图的恨意,对老上单于、军臣等族人的失望,种种情感化作爱与恨交织在一起。

又见战场上,尘土飞扬,鲜血抛洒,肢体横飞,振聋发聩的叫喊声与惨不忍闻的哀嚎声混杂在一起,伴随着铿锵的金铁交鸣,这一幕幕惨烈的画面更加刺激着伊稚斜的内心。

在昏暗的地牢中囚禁九年,终日与人厮杀,惶惶不安,使得伊稚斜的心灵早已满目疮痍。人在绝望之中,所追求的甚至比简单的幸福更加苛刻,那或许是全知全能。在黑暗与孤独中,他的心中诞生了另一个神格,唤名“长恨天”。

伊稚斜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三息之间,最为暴戾的长恨天已然降临。霎时,周围杀气四溢,只听噗噗噗几声轻响,伊稚斜身后三人身首异处。

其余四人大惊色色,吓的腿都软了。乌库尔看着马昂的尸身,骇然问道:“你……你不是说饶我们的性命?”

伊稚斜桀桀笑了几声,语气已和先前大不相同,说道:“吾何时说过?吾想杀何人就杀何人!死吧!”“死”字吐出,剩下四人表情一僵,也倒在血芒之下。

伊稚斜目光紧锁普什图与那宁公主。九年之前,这两人一个击碎了他心中的骄傲,一个践踏了他的尊严。今天,只有战败普什图,征服那宁,伊稚斜心中的神格才能完美无缺。他孤身一人从后方径直冲刺,如一把锋利的锥子刺入月氏大军。顷刻间,杀出了一条血路。

但见血光四溅,伊稚斜刀锋划过,便有敌人的头颅落地。他眼中的画面早已扭曲,敌人的兵刃仿佛凝滞在空中,毫无威胁,而脖颈要害却被无限放大,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刀势。他的刀如天神之刃,不断挥斩杀着月氏人。曾几何时,他已经迷失了自我,征服、统治月氏人不再是他心中愿景,也不能抚平他胸中恨意,只有双手粘了月氏人的鲜血,才能使他得到慰藉。

便在此时,交战双方都已发现月氏大军后面的异动。翖侯普什图回首一望,听后方马嘶声连连,乱阵之中,敌方只有一人,却能杀的众将士人仰马翻。惊道:“不好!敌人出了奇兵!待看清楚后,又道:“原来是他!”语气中说不出的惊讶。

普什图认出了伊稚斜,随即又低下头来,怔怔看着手中的长生天之刃,多年前的预言似乎就要应验了。

那宁回眸,只见一个如魔鬼般的身影,破开成百上千人的阻击,长驱直入,从远方向自己奔来。这道身影是如此熟悉,曾经一一次出现在她的梦魇之中,有时追赶着她,有时压在她的身上,重重的喘息。梦中是如此的真实,她能感受到这人身上,那令人厌恶的汗水味道,以及那扎人的毛发。

那宁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却是轻蔑一笑,喃喃自语道:“伊稚斜,你来吧,杀了我,我已有报复你的方法,一定让你痛不欲生!”

另一头,老上单于神色诧异,道:“可有人知道那匈奴勇士究竟是谁?”众人垫脚眺望,过了一会儿,有人答道:“禀大单于,那人看起来有点像……,嗯,有点像二王子殿下!” 此言一出,又有旁人附和道:“对啊!我瞧也像!”“确实就是!”

老上单于眼睛微眯,面无表情,任谁都看出他自是在盘算些什么,可是谁也猜不到这位君主心中所想。其实他怎能认不出伊稚斜?他沉吟了一阵,说道:“果然是我儿,不错!不错!待此仗打完,封左谷蠡王!”众人齐呼:“左谷蠡王!千岁!左谷蠡王!千岁!”

旁边的左贤王军臣把嘴一撇,神色有些不以为然。老上转身低声说道:“军臣,伊稚斜既然还活着,他仍是你的兄弟,此后可做你的左膀右臂。你要用好这个弟弟,守住我大匈奴帝国的疆土。”听其言,军臣总算点了点头。

老上回身高声喊道:“众将士听令,给我冲锋!”随之凄厉的号角声连连作响,匈奴骑兵气势大振,高举战刀,长声呼啸,朝向月氏大军疾驰而去。所过之处烟尘四起,沙土飞扬。当两军碰撞道一起时,掀起的不再只是烟尘,还有一阵阵血浪。刀光如雨,槊影如潮,身躯如肉靶,人命如草芥。杀声且怒!呼声且悲!

一列列匈奴骑兵,如刮骨之刃,不断分割着月氏大军的防线,终于撕扯开一个个缺口。两军交战最重气势,匈奴人气势冲天,而月氏人笼罩在恐怖的气氛之下,哪里还是对手?

此战之始,匈奴人久攻不下,屡屡冲锋皆被月氏人挡了回去。只因匈奴人长途跋涉,人倦马乏,且思乡情绪蔓延,早已厌倦了战事。而月氏人自知退无可退,此战若输了,便是国破家亡。背城一战,反而更加悍不畏死。

老上单于几欲退兵,却又心有不甘,猎骄靡灭月氏之心急切,就要孤注一掷。左右为难之时,不想伊稚斜如天降奇兵,孤身一人冲进敌军后方,所向披靡、势不可挡。他一人之力,杀人有限,可散播的恐怖气息却在月氏军中弥漫开来。匈奴、乌孙骑兵军心大振,此长彼消,登时打月氏人的溃不成军。

数千匈奴勇士自发涌向伊稚斜,追随在他身后,一边杀敌,一边呐喊:“左谷蠡王!千岁!左谷蠡王!千岁!”

忽然间,一声马嘶破空,只见不知从何处奔来一匹黑身白蹄的宝马,蹄下生风,鬃毛随风飘荡,说不出的神骏。伊稚斜定睛一瞧,这不是自己的坐骑“踏雪黑彪”?

那马奔袭奇快,如风驰电掣,眨眼间来到伊稚斜身侧。他纵身跃起,正好落在马背上,挥刀砍出,又斩死数名月氏骑兵。有宝马骑乘,伊稚斜更加如虎添翼、勇猛无双。不远处,那宁公主与普什图竟在咫尺。伊稚斜盯着两人,激动的开始颤抖,长生天、长恨天两大神格在他脑海中交替往复。

普什图自知回天无力,长叹一声,说道:“女王,我们快向后撤军吧!”那宁凄然说道:“撤军?往那里撤?”她的眼神扫向伊稚斜,说道:“那个恶魔会放过我们吗?”

普什图心中又悔又恨,只恨当初没直接杀了伊稚斜。他一把扯住那宁的玉臂,指挥军队向左突破。求生的欲望,终于激励着月氏人破开乌孙骑兵的包围,向王庭退去。

伊稚斜一马当先,带领数千匈奴战士,紧追不舍。千骑骏马携裹滚滚烟尘,涌进月氏王庭,所到处尸横遍野、鬼泣神嚎,月氏的人几乎被屠戮殆尽。终于,在王庭西南方,伊稚斜将那宁公主与普什图的兵力围在了中间。

伊稚斜仰天大笑,声如夜枭,令人不寒而栗。火光映在他的脸上,那得意而狰狞的神情更让人栗栗危惧。忽然,笑声戛然而止,伊稚斜双眼幽光闪烁,如同深夜中的野狼。他纵马走上前来,以刀尖指向普什图,叫道:“普什图出来受死吧!”

普什图回身一瞧,自方只剩下百十个将士,而对方却有上千人之多,且有源源不断的匈奴骑兵陆续赶到。他自知再难突围,便缓缓走出众人中,说道:“伊稚斜,你敢不敢与我在此决一死战?”手指向侧面,正是斗兽池!

伊稚斜点头道:“好!”心中暗叹:“天意如此,就是叫我在这里了结普什图的性命!”他最恨的就是斗兽池,却不介意在此最后一战,杀掉自己的仇人。

普什图一跃跳进斗兽池中,说道:“此战要有一个赌注,你答不答允!”伊稚斜淡然一笑:道:“你我性命相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还要何赌注?”

普什图指着那宁说道:“倘若我胜了,我可以不杀你,但请你将我们的女王送往西方!”那宁凝视普什图的目光中充满深情,此时此刻,她只觉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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