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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惟言想，如果不是自己意外撞见，桑黎或许永远也不会告诉自己吧。
“小同学，好久不见。”病床上躺着的老人，笑眯眯地说。
“好久不见，奶奶。”
江惟言看着病床上的人，他记得上次见到她还是个精神烁烁的老太太，跟大家有说有笑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瘦骨嶙峋，面色枯黄，江惟言甚至感觉自己在她身上看到了死气。
江惟言被自己的想法惊吓到了。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江惟言在病房待了一个多小时，赵素昔有些疲累，待老人熟睡后才轻声关上房门离开。
江惟言坐在车上，望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景物。
“小同学，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昭昭啊？”
“那可不可以答应奶奶一件事？”
“你真心喜欢她的话，如果你们有将来，那奶奶请求你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什么时候都务必坚定地选择她，不要丢下她一个人。如果她做错事了你可以跟她坦言，她会听进去的。”
“但……如果你们最后实在走不下去了，两相生厌，那请你把她平安送回她父亲身边，再离开。好吗？”
“我的昭昭啊，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就因为太过早慧，比同龄人少了一些喜怒哀乐的情绪，不被她母亲所喜。能陪着她的人太少太少了，奶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奶奶希望你能成为最后一直陪着她的人。”
……
江惟言收回视线，揉了揉眼皮，眼眶有些泛红。
“阿言，在想什么啊？从医院出来，我看你就一直闷闷不乐有心事的样子。”言艺摸了摸自家儿子的头发，关心的问道。
“妈，我在医院碰到一个老人家。她癌症晚期，只剩三个月的生命。”江惟言低低地诉说着。
“你认识那个老人家对吗？”
“嗯，是她的奶奶。她们关系很亲很亲。我怕她……”后面的话没再说出口。
这是言艺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情绪这样的低落，好像快要哭了。她知道他说的‘她’是指谁。
这是她的儿子自出生有记忆以来第一次面对认识的人走向死亡的场景吧。
“儿子啊。”言艺叹了口气，声音轻柔地说：“人都会有生老病死，这是谁也不可能摆脱的宿命，奶奶是这样，爸爸妈妈也一样。但是一个人的死亡并不代表消失，我们只是看不见他们了，但只要还有人记得他们，他们便一直都陪在我们身边。”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遗憾。让奶奶了无遗憾，才是最好的。”
“嗯，谢谢您，妈。”
桑黎每日在学校和医院之间奔波。
清晨，医院后花园草地上，或坐或站着不少穿着病服的病人，他们有的七八十岁，有的四五岁。
“昭昭，奶奶现在感觉好多了，你看……”赵素昔甩了甩腿，示意给桑黎看。
“你别总是往医院跑，多看看书，不是还要参加竞赛的吗？奶奶还盼着你能给奶奶拿个第一回来呢。”
“好，我肯定把第一拿回来给奶奶，昭昭那么聪明肯定不成问题呀，对不对？”桑黎娇俏地笑着说。
“是，是，我们家昭昭最聪明了。呵呵呵。”赵素昔满是骄傲的夸着。
“还有几天就期中考试了，到时候我就天天待着这陪着您好吗？您不是不喜欢医院吗？那昭昭陪着您，会不会开心点啊？”桑黎扶着奶奶的手臂，入手的是细瘦的骨头。
“好～有昭昭在的地方我都喜欢。”
“嗯。”声音里带着鼻音。“奶奶，太阳大了，有些刺眼，我们回去吧？”
桑黎揉了揉眼睛，嘴里嘟囔着：“阳光照射得我眼睛都有些酸了。”
把赵素昔送进病房后，桑黎就背着书包准备走。
“奶奶，我先去上课了，放学就回来。你要好好吃饭哦。”桑黎叮嘱着老太太。
“好，好，我一定好好吃饭，你安心上课呀。”
桑黎走出病房，确定赵素昔看不到后，捂着嘴快速往楼道口方向跑去。安全通道的门被推开，又重重地自动砸上。
空旷寂静地楼道里，只有女生捂着嘴的呜咽声，哭得拼尽全力却又极力压制声音。
缩着腿坐在楼梯角落的女生，瘦瘦小小的一只，因为哭得太狠连带着身子也微微抽搐着。
桑黎从在后园一直忍着把赵素昔送回病房，她想到自己搀扶的那只手，干瘦如柴，她甚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折断了。
‘病人接下来还会出现一系列的并发症，各处器官衰竭，病理性骨折等，全身疼痛难耐，而这些痛苦是至死方休的。’
医生的话回荡在耳边久久不散。
日子一天天得过去，仿佛死神也在一天天靠近。
七月，一个月内，赵素昔被送进抢救室五次，一张张病危通知书如同雪花飘散砸在这个家庭里。
重症监护室玻璃窗外，桑黎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不大认得那躺在病床上的人了。病床被各种冰冷的电子仪器包围，床上的人身上插满管子，只有那跳动着的心电监护仪昭示着床上的人还有气息。
女生沿着墙壁慢慢滑下，最后蹲坐在墙角，脸上尽是疲惫与痛苦。
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呢？桑黎不记得了，她只知道自己已经不敢入睡了，怕自己一睡再醒来收到的就是奶奶的死讯。
生离尚可相见，而死别却再无相见之日。
因为一次次的抢救和化疗，赵素昔已经只能瘫痪在床上，每天都在忍受着常人不能忍受的疼痛，可是她将这些都掩饰起来了。
清醒的日子里，依旧同桑黎说说笑笑，乐观的像是要康复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