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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那团软绵绵轻盈盈的东西便一头撞进了他的怀抱里。
两只小爪子抱着他，竟自愿当起了他的挂件。
“唧唧唧唧！”君长烬看不见小狐狸的脸，只听见小狐狸叫得很恳切。
【断肠花，狐只是害怕美人师父讲的那些鬼故事，又不是害怕你！】
【要不是你的母妃早早去世了，又因为这群龟缩在星落大陆的人族毫无眼光，视你的白发异瞳为妖邪，你也不会连饭也吃不饱，还喝了别人的血……】
要是有得选，谁愿意自己生来就是这样呢？
连为他送饭食的宫人都被打死了，那些后宫的妃子却还不放过他。
断肠花如果不是饿坏了，肯定不会愿意像怪物一样去喝旁人颈子上的血！
想起自己虽然两百年来从未见过父母一面，但生活在栖雪山有美人师父陪伴也算是无忧无虑。
可断肠花从小过的又是什么生活？
她还经常羡慕嫉妒恨他的大宅子、他的白玉浴池、和他眉头也不皱一下的就散去二十万颗灵珠……
还觉得他小气可恶，时常在心底骂他是朵黑心烂肝的断肠花……
白挽梨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不应该，违背了美人师父一向教导她的“悯人”之责，更担不起青丘王姬。
只觉得自己是一只不仅毫无长进，还毫无同情心的狐狸。
小尖嘴巴顿时抽抽噎噎起来，葡萄眼水光朦胧。
君长烬的紫色衣襟瞬间濡湿了一大片。
看到他湿掉的衣袍，白挽梨顿时更慌张了。
小爪子忙抬起想要去擦。
冷不防她的小爪子却被一只大掌攥在了掌心。
君长烬那双银紫色的异瞳沉默的看着眼前泪眼迷蒙的小狐狸。
左眼银瞳里那丝笼罩的紫光早已散去。
“哭什么？”他拂袖仔细把小狐狸两颗泪水浸花了眼的眼珠子擦干净，垂下的眼眸认真又温柔。
“小白哭得委实厉害。”将怀里小东西沾泪的眼角毛发拭干后，君长烬眼眸倒映着那簇燃烧的火光，眸底的冰冷已经全然不见了踪影。
他淡淡勾唇：“知道你不怕本王了，可倒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来告知本王。”
说完后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后，君长烬才道：“我在六岁前的每个生辰，素心姑姑都会偷偷拿来一块甜点送给我吃。”
素心，便是曾经贴身伺候他母妃的那位宫人。
“有时候是枫叶糖，有时候是桂花糕，有时候是蜜饯果子……”
“我吃的最甜的那一块，就是在我六岁生辰的那天，那块糖霜柿子饼……”
“只可惜那块柿子饼，还没来得及吃完，宇文善便来了。”
君长烬一声嗤笑，嗓音冷淡，“剩的那半块，被他一脚踩翻在了地。”
“素心姑姑，也在那时候死了。”
“脊杖狠狠地打在她的背上，打得她皮开肉绽，血流成河。”
君长烬眼帘微阖，转了转手上的那枚青螭戒。
明明说到了这般惨痛的过往，就连白挽梨这个只在一旁听着的小狐狸，眼睛都惊愕的瞪得滚圆。他这个当事人回忆起来，神情却仍旧淡淡的，不辨悲喜。
“至死，她的眼睛都在望着那块被踩得稀烂的柿子饼，她没喊一声痛，也没对本王说些别的什么话。”
“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素心她临死前的那一幕，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在惋惜那块没被他吃完的柿子饼，还是……
在后悔。
后悔生辰时将柿子饼送给他。
后悔她六年里一时心软的接济，给自己换来了杀身之祸。
君长烬那根缓缓转动着青螭戒的手指蓦地停顿下来。
在海面那轮薄薄的月亮下，他的神情晦暗非常。
冷绯色的薄唇映着月光，艳丽得宛若那夜宫廷里流得到处都是的鲜血。
良久，他荼蘼的唇瓣自嘲般冷薄一翘。
是啊，这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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