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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珍手捂着兜鍪,高一脚、低一脚地踏过齐踝深的泥泞,竭力奔走。
跟在他身边的一名扈从脚下忽然打滑,从坡地边缘直落下去,坠入一片污水中,发出哗哗的水响。
与他们隔着一处高坡的曹军追兵闻声而动,立即从坡脊处翻越过来。
习珍张弓搭箭,连连射击。但他的箭术很一般,而且体力消耗得厉害,射了四五箭,都没有命中。好在藉着他的掩护,那名滚落下方的扈从湿淋淋地爬了上来,就在习珍脚下呼呼喘气。
习珍连连挥手,示意其他扈从帮忙,将这人拽起来,继续撤退。
这场诱敌本来不至于如此狼狈。
可习珍的得力副将,实际统领习氏部曲的习宏在战斗之初就受伤失踪,生死不知。习珍对部属们的掌控便有些不稳。
他的部下以蛮兵居多。这些蛮兵的家眷都在汉家城池中,受汉家军伍的军事训练,凭借襄阳习氏的财力,其装备也不次于荆州军的主力部队。习珍本以为,这一支兵力能与荆州军中任何一支强兵相提并论,足以承担任何艰难的作战任务。
没想到曹军大队一至,习珍安排的假败立即就成了真败。蛮兵一旦收束不住,溃退便难以约束,瞬间便漫山遍野地逃窜,如山野猴群一般。
习珍一身的甲胄,实在没法攀援林木,他只能带着少许扈从在起伏坡地间且战且退,竭力避免自身遭到曹军的夹击。
好在曹军的大部队隆隆向南,转往桃林方向去了。留在此地追剿的,只是小股偏师。
襄阳习氏又是真正的地里鬼,在凤凰山的南麓,便是习氏宗族所设的私家园林,至今一百五十年了。习珍从小就在这周边游玩,任一处地势都是他走遍了的。所以才能以少敌多,始终坚持不懈。
然而毕竟众寡不敌,厮杀了小半个时辰以后,他身边的人手已经减少到了不足二十人,自己的长武器都丢掉了,箭囊也只剩下了几支箭。
眼看着上百名曹军追兵不断从对面坡脊越过,习珍不免哀叹一声。
荆州军的将士们,对关羽有着超乎寻常的信赖。
毕竟关羽是当今天下仅有的几位万人敌之一,甚至隐约有天下第一将的声势。这名头、声势,不是无脑厮杀能搏取来的,乃是建立在数十年间,关羽无数次的胜利,无数次精准绝伦的战场嗅觉和时机判断之上。
关羽告诉习珍,要他如此这般,习珍便毫不犹豫地照办了。可真到了危急时刻,习珍又难免疑虑。
这样的损失,究竟值得不值得?冒着如此的风险,究竟能不能赢来预料的胜利?
他沿着斜坡小跑,喘着气问身后数人:“你们可见襄阳方向有什么动静了?”
那几名部曲忙着奔逃,哪里有时间探看襄阳方向?
“这,这……小人还没见到。”
习珍骂了一句,冒着被飕飕箭矢射中的风险,挺直身体往襄阳城眺望。
就在这时候,他见到城中腾起了滚滚浓烟。
万山以北,阿头山以南,有一处名曰解佩渚的洼地。
风从两山之间刮来,发出呜呜的响声。
关平侧耳倾听半晌,说道:“起风了,汉水上将有横浪。水军战船很容易左右颠簸,结纵队交战不易。上游那边,恐怕没法一直坚持下去。”
“马玉得手没有?”全副武装的任夔有些急躁:“廖化这厮,究竟靠谱么?”
顿了顿,他又道:“咱们数万人猛攻襄阳,尚且拿不下,如今却把希望都寄托在潜伏进城的廖化身上?他孤身入城,身边一个帮手都没有,万一他说错了话,死了,外界谁能与之呼应?我们……我们真能指望他?”
任夔是益州宿将,素有勇名。当年玄德公入益州时,他也是较早降伏的将领之一,曾在雒城与张任大战。后来玄德公统一提调荆、益两州之兵,遂以任夔所部移驻江陵,官拜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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