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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后，徐闲客收起地图，拉回恋恋不舍，很久没有吃到如此水嫩草料的马匹，继续向南出发。
王保跟种小鹿同乘一马，种小鹿不敢去抱王保的腰，只能双手紧紧握住马鞍边缘，好在马驯的熟了，路面也不怎么颠簸，不至于把她甩下马去。
从上堰城往其昌城去，最快的方法还是坐船，不过带着种小鹿这只小妖多有不便，可能还要惹上无法预料的麻烦，王保和徐闲客最后还是决定稳妥为上，骑马赶路，即使这样要多跑上几天。
时间不长，马匹穿过青黄交接、高低起伏的芦苇荡，前方一片坦途，庆国不愧为西经山第一大国，不只得天独厚的水运，官路也是修的井井有条。
宽阔的官路上行人众多，拉驴赶马的车夫，背着大包小裹的苦力，拖家带口看着像是逃难的一家几口，二两银子的官船他们想都不敢想，只能豁出腿脚去赶路，走这不要钱的陆路。
路边也有摆摊的商贩，在芦苇荡就地取材，纬杆和苇叶用来变成遮阳的帽子和挡雨的蓑衣，又小又嫩的芦笋就当作哄小孩的吃食。
因为人多，王保和徐闲客都放慢了速度，种小鹿似乎很怕人，尽量把身子藏在王保身后的影子里。
“老人家，这帽子什么价钱？”王保翻身下马，在一个皮肤黑红，又枯又皱的老太面前停下。
老太颤颤巍巍伸出双手，一手比划着一，一手比划着二，因为嘴里牙齿掉的不剩几颗，说话有些漏风，“公子爷，一个铜板一顶，两个铜板三顶。”
习惯了几两银子几两银子往外花的王保没想到居然会这么便宜，在身上掏出两枚铜板递了过去。
老太弯腰从地上挑了三顶最大，看着编织最密的芦苇帽，顺带还捧起一把芦笋，一同递给了王保。
“公子爷，您长命百岁、大吉大利，这些芦笋还算鲜甜，您留着路上吃。”
王保心中恻隐，想再多给些铜板，但也知道善意泛滥容易引出很多恶意，只能接过东西，回身上马。
芦苇帽正好一人一顶，虽然难免四处漏风，也算聊胜于无。
尤其是种小鹿，连头带肩膀都罩了进去，在后面远远看着，还以为是一顶大草帽挂在马鞍上。
“谢谢谢王大哥。”
老太给的芦笋也都给了种小鹿，早上吃干粮时，王保瞥见她趁着自己和徐闲客不注意，在芦苇荡里偷偷挖着什么，翠绿翠绿的一小截。
“天气不错，按照现在的速度，天黑前应该能到其昌与上堰之间的官驿，临近肯定会有住人的村子，可以看看住上一晚。”徐闲客放缓速度，慢慢从王保身边经过，顺手把种小鹿头上的帽子又按了按，吓得她一哆嗦。
两人继续赶路，前边一波挑货的赤膊汉子正在休息，看到有马来，赶紧把放在地上的扁担筐子挪到一边。
“老李家的，你个熊玩意，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亏得你娘求我半天，我才同意带着你出来谋份营生！”
赤膊汉子中唯一一个带着斗笠的中年人，双手叉腰朝着路边的小树林放声大骂，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老周叔，就就快好了！”林子里传出的声音像鸭子叫唤，又尖又哑。
蹲在地上的赤膊汉子大笑起来，纷纷调弄道：“那芦笋虽然尝着甜，可不能多吃，咱早就告诉过你，你个熊玩意偏不听。”
“你爹是咱村里唯一一个识字的，要不是琢磨山海经发了疯，你也不用出来吃这份苦。”
“老李家的，把腚擦干净再出来，别在路上让风吹糊住了，那滋味可不好受！”
又是一阵哄笑响起，树林里的年轻人面红耳赤想反驳几句，偏偏正是攒劲的时候，只能咬牙低头用力。
地上的扁担筐子已经被挪到一边，带着斗笠的中年人哈腰冲着王保一笑。
林间窸窣的脚步声传来，少年扯着公鸭嗓喊道：“你们懂个屁，等俺爹真个从山海经上悟出点什么仙法，你们想去磕头都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陡然拔高，震得小树林都在回响。
两匹马被突然出现的尖叫声惊到，打个响鼻，四只马蹄在地上前后踏了几步。
中年汉子急忙要往林子里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一双血红色的大眼在林中蹿出，紧跟着蒲扇般长满黑毛，五指像是动物尖爪的大手猛然拍在中年汉子的头上。
“嘭！”的一声闷响，中年汉子的头像是西瓜掉在地上一样，被砸得粉碎。
邻近的赤膊汉子全都愣住，直到那怪物从林中露出大半个身子，才终于有人大喊起来，“快跑！有妖怪打过来了！”
官路上前后的行人只来得及往这边看上一眼，立马就哭爹喊娘，炸锅一样的四处逃窜，赤膊汉子中还有想背上扁担筐子一起跑的，被身边人使劲一脚踢倒在地上，再想起身时，被一张尖嘴从后面咬住了脖颈。
越来越多的怪物从林中蹿出。
王保和徐闲客的马骑了两三个月，已经颇通人性，但是刚收了叫声惊吓，又突然遇见这么多妖怪，终于控制不住的猛蹬前腿，开始发狂，想把背上的东西都甩下去。
王保匆忙间回身揽住种小鹿，埋头滚落到路旁的岔道，徐闲客则是一拍马背跃到空中，踉踉跄跄的在落地前稳住身型，总算没有摔倒。
没了负累的马刚想逃窜，就被地底钻出的利爪开膛破肚，内脏顿时洒了一地，哀嚎着长嘶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自己躲起来！”王保低声嘱咐一句，顾不上周身酸痛，赶忙站起身，去看徐闲客的情况。
看到徐闲客无恙，王保暗暗松了口气，仔细向突然出现的妖怪看去。
小树林中突然出现的妖怪明显更符合王保印象中的样子，虽然像人一样用双腿行走，但是本身的兽类特征仍然明显。
野兽特有的獠牙、利爪、毛发，眼中本能的嗜血和凶猛，还有与人对视时，身上发出的危险气息。
此时三只妖兽与王保徐闲客对峙，剩下的朝着四散奔逃的人群冲去，带起一片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