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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革对季夏刮目相看。
想到她刚才说的话里面有个事急从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可以肯定这是个成语，就试探着问：“季夏娘子进过塾学么？”
季夏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回答：“我没有进过塾学，我读书识字算数都是我阿父教的。”
曹革毫不吝啬的夸赞：“我就说嘛，你懂的比我多！”
在王宫的时候，书案上摆的那本《尚书》，不要说那些字体他不认识，也不要说竖排版看起来会跳行跳字，光是一大堆的字挤在一起，没有标点符号也不分段，看着就头痛。
还有那本《周髀算经》，全是文字，没有他习惯的算式和计数法，完全看不懂，有人教他都学不会。
季夏噗嗤一笑：“君子说笑了！君子行商走南闯北，见识多，季夏怎么能和君子比？”
曹革想起自己在上一世的确是走过天南地北好几个地方，通过网络知道了很多东西，算起来能配得上见识广这几个字，顿时有了自信，心里美滋滋的，还不忘谦虚一下：“季夏娘子知书达理，有礼有节，以理服人，光是这份见识就很难得，佩服。”
像他阿母一样，这一辈子只是打理家中的手工作坊，就能面见来自各诸侯国订制皮甲的商人和将军，进退有度，见识一点也不比男子少。
季夏笑着说：“有恩有理，有节有权，取之人情也，君子也读了《礼记》？”
曹革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上小学的时候背过几句《论语》，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没事在这掉什么书包啊，看看，打脸了吧！
于是老老实实的说：“并没有！”
季夏道：“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
曹革知道谦谦君子是个成语，却不知道卑以自牧也是什么意思，听季夏随口念来，就知道这句话有可能是出自礼记，不由得感慨女孩子就是记性好。
不过，曹革心知再抛书包只会暴露自己的无知，干脆还是说大白话：“季夏娘子，你在黑水村住了多久了？”
他看季夏住的屋子虽然茅檐低小，可是家里的灶台大炕还有桌子饭碗都挺齐全，已经超过了九成以上的村民，想必在父辈那里就已经开始积攒家底。
只是，一个读过诗书的父亲，有余力教导女儿读书的父亲，如果在外谋求功名前程，会带着家人迁移到城里去，如果在外谋求不到功名前程，留在村子里至少也能做个十夫长，如果饱读诗书还要受人欺负，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是家道没落，或是受人连累。
“我就出生在黑水村，我家从我太阿祖的时候就住在黑水村啦！”季夏认真的掰着手指头数：“我阿祖，阿父，我两个阿姐，我和我阿弟，都是在黑水村出生的。”
曹革心算一下，四代人，这至少得在黑水村住了有六十年，可是这里只见到季夏和她阿弟，有心想问季夏的阿父阿母在哪里，又怕问错话勾起季夏的伤心事，不问吧，心里又有那么一丢丢的好奇。
“那，那你……”曹革一时不知怎么问才不会说错话。
季夏像是知道曹革想问什么，语气轻松的说：“我两个阿姐都出嫁了，家里就剩下我和阿弟。”
剩下。
这就是说季夏的父母都不在世了，只是剩下他们姐弟两个相依为命。
不，应该是说，季夏承担起了照顾阿弟的责任。
磬婶在旁边突然插话说：“季夏，你阿弟六岁了，会自己烧火做饭，你要走就走，没什么好担心的啦。”
季夏扭过脸去笑：“磬婶，你说什么呢！我答应了阿父要照顾到阿弟娶亲。”
磬婶没笑：“你还能等到你阿弟娶亲吗？你阿祖的族里不会来人催你出嫁吗？”
听到这话，季夏的笑容没了，脸上蒙上了一层乌云：“他们不让我阿弟进塾学，我就只能自己教……”她的声音越说越低。
磬婶啧啧几声：“哎，你阿弟的手那个样子，你教他那么多，他也没办法把你留在家里呀，到时候一声喊让你出嫁，我看你怎么办。”
季夏的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教多少算多少吧，我在家一天就多照顾他一天。”
曹革一直手没停，却竖着耳朵一直在听，她们的对话一句也没落下。
他悄悄看了一眼季夏的脸色，看到季夏发愁的样子，就能猜到这个能左右季夏婚嫁的族人，必定是贵族。
那么，季夏的太阿祖就是贵族夏家的人。
出身贵族的嫡系子弟，才有机会进官学，谋得官身，最不济也能像齐恺那样，在族军或者王公军里有一席之地。
季夏的太阿祖，在六十年前就在这黑水村，相当于被打发到最偏僻最边远的角落，只能说是夏家最不受宠的庶子，无非是季夏太阿祖的母系出身不好，或者是平民，或者是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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