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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烛火安静地跳动着,但房间里并不温暖,反而格外寒冷。 就像徐老的声音。 面对徐老的质问,徐恪沉默下来,静静地看着二叔苍老的眼睛,一声不吭。 是的,这事确实很难说清楚,而且确实很有可能怎么都说不清楚。 徐恪听过这位二叔的故事。 五十年前,藏剑作为新锐势力,世间冉冉升起的新星,门内强者无数。 徐恪的爷爷,那位藏剑门的二代门主,立誓一定要让藏剑登上风云榜。 彼时藏剑门内有超过十位一品剑修,各个擅于征战杀伐,战力超群。 想要登上风云榜,藏剑的整体实力已是足够,但声誉却稍显欠缺。 为了弥足声誉上的不足,徐恪的爷爷将门内弟子长老派往各处,有的去了皇城,有的去了边疆,有的仗剑江湖为民除恶…… 徐老便是这其中的一员,他被派往黑市,就像不良人赵东君一样。 与赵东君不同的是,徐老没有在黑市停留太久,只有三年时间。 这三年时间里,徐老立下足够的功绩,挣得了他需要挣得的那份声誉,就要回归。 同样是这三年时间里,徐老在黑市遇见自己的一生挚爱,并与其结为道侣。 那姑娘姓罗,是大罗教的妖女,按照血缘论,同样是如今大罗教罗护法的大姑。 后面的事情便没什么新意可言,就像历史上发生过无数次的故事再次重演。 事情败露了。 所谓正邪不两立,徐老一个正道剑修,如何能够与邪教的妖女结合? 尤其是对当时正在全力争名以求登上风云榜的藏剑来说,此事更是无法接受。 大义二字压下来,沉重如山,几乎就要压断徐老的脊梁。 罗婆婆那边,叛教之名压下来,分量不比徐老肩头的大义更轻 。 这对年轻道侣非但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祝福,反而同时被正邪两道追杀。 徐老和罗婆婆没有被打败,更没有被拆散,坚定或者说愚蠢地拥抱着他们的爱情。 他们胆大妄为,他们历经艰险,他们杀死了正邪两道加起来共计二十余位强者。 他们犯下了滔天的罪孽。 最后他们逃进黑市,过了十余年隐姓埋名的苦日子,直到事情过去,他们也没有离开,逐渐在黑暗里站稳脚跟。直到十七年前,前任大罗教主死去,在姜御的支持和运作下,他们成为了九狱楼的掌管者。 徐恪想着从父亲口中听过的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心里颇为感慨。 但他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些事,认知稍显笼统,或者说他的实力过于强大,是藏剑建庄一百多年来最强大的剑修,以至于许多复杂的问题在他眼里都被简单化,就像徐老的问题,在他看来其实也不过是几句解释的问题。 谁若不服,那就用手里的剑让他不得不服。 作为藏剑庄百年来最强大也是最强硬的门主,在某些关键时刻,徐恪向来只会给反对者两个选择:服从,或者死亡。 但他这种强硬的态度当然不会展示给徐老,平静且认真地说道:“二叔不必介怀,只要您愿意,我可以帮您解决所有的麻烦。” 徐老并不怀疑徐恪的保证。 问题在于,徐老并不接受这份好意,微微摇头,说道:“我不愿意。” 徐恪挑眉道:“为何?” 徐老看着他的眼睛,淡淡地说道:“你确实是家里这些年最有本事的人,但你总归没有经历过当年的那些事,我也很确定,你父亲并没有把事情的全部真相都告诉你,否则你便不会出现在这里,说出这些可笑的话。” “我不 怀疑你的能力,我知道只要我点点头你就能帮我安排好一切,但你有没有想过……不是家里能不能接受我,也不是那些所谓正道肯不肯听我解释,而是我不接受他们。”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徐老的语气越来越重,脸色越来越难看,双手微颤,乃至有些出离愤怒地说道:“重拾我的名与姓,重登族谱,重回藏剑,你以为我真的在乎吗!” 徐恪皱起眉头,不明白徐老为何会突然发火,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应。 蜡烛安静地燃烧着,待新点燃的红烛燃烧过半,徐老平静下来,徐恪才幽幽地问道:“那么二叔,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关于你二婶。” 徐老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她当年已经怀有身孕,是你爷爷,还有你父亲和那些族老,
还有那些所谓正道英雄,他们……” 徐老没有再说下去,哪怕五十年过去,这件事对他而言依然是永远的痛。 不需要完全说明,徐恪已经懂了,大概能猜到当年都发生了什么。 按当年藏剑的作风和那些正道的嘴脸,必然是逼着二婶药掉或者强行打掉了那个孩子,而且很有可能给二婶的身体带去了无法磨灭的损伤。这也就解释了这么多年过去,二叔一直都没有子嗣。徐恪无法想象当年的二叔二婶有多么痛苦,与之相比,二叔二婶犯下的那些所谓罪孽,不过是生死逼迫下的不得已而已。 “抱歉,是我疏忽了。” 徐恪低声说了一句。 “与你无关……回吧,你不用再来了,因为我不会回去。” 徐老有些怅然地看了徐恪一眼,转身向屋外走去。 原谅?回归? 简直可笑。 那他受过的罪怎么办?他和爱人经历过的那些痛苦如何搁处? 以德报 怨?以直报怨? 去他们妈的! 他没有入魔,没有发动黑市的邪修们去向那些人报仇,已经是他对这个世界的仁慈。 屋门关闭。 房间里只剩下徐恪一个人。 他一个人站在窗边,通过九狱楼的窗口俯瞰周围的黑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 阴云凝聚,多宝楼前的世界在外界看来很安静,很阴沉,堪称死寂。 被困于金木锁天阵中的众人却不觉得安静,耳边充斥着罗护法和邹若海等人交战的轰鸣声,烟尘漫天、碎石遍地,已经变成废墟的建筑再次变为废墟中的废墟,不时有能力欠缺的倒霉蛋惨遭波及致死。 金城教主看着眼前的谢周和葛桂,苍老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胜券在握。 他不知道那个使一把重剑的家伙是谁,总之那个家伙今天没有来。 谢周知道焦状元是谁,却想不明白焦状元为何会没有来。 他更不知道此时此刻,九狱楼里有一位玄若神明的道士坐在徐老的面前。 当下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因为金城教主的拂尘丝线乱舞,遮天蔽日地袭来。 金城教主在六大分教中年龄最大,辈分最高,实力也最强。 或许他的气血不如姚姬等人,但毕生积累钻研出的手段之丰富远非姚姬等人可比。 他手中的拂尘也不像程长老那些人的武器一样形同虚设,而是他真正蕴养多年的武器。 更像是道门中人的拂尘,比如星君和玄云子那般,关联和寄托着自己的心神意志。 金城教主将不死心诀融入拂尘中,散发出无数道浓郁的血气,向着谢周吞噬过去。 暗红弥漫在天地之间,无数条丝线遮蔽灯火,仿佛鲜血汇聚成的海洋,又像是地狱在现世具现,令人望而生畏。 谢周抬 起眼帘,看着这幕画面,想起了当初玄云子的拂尘,神情略显凝重。 他示意葛桂往后稍靠,挥动白剑,雪白明亮的剑光亮起,迎向面前的丝线之海。 剑只有一把,丝线却有无数根无数条,怎么看都很不对等。 但谁都无法忽视剑的锋锐,这世间没有什么武器比剑更适合切断。 剑光在丝线血海中回转,谁都无法肯定接下来是剑光被血海湮没还是血海被剑光斩碎。 答案转瞬间分晓,血海没有破碎,却被锋利的剑光刺出一条缝隙。 金城教主白眉狂跳,那道锋锐无挡的气息从拂尘传到他的右手,闷哼一声,退后半步。 他苍老满是皱纹的右手被剑气击中,血管暴突,皮肤殷红,像是被血渗透了一般。 “该死,怎么会这般锋利?” 金城教主神情微变,有些不敢置信地想着。 他不是没有和剑修们战斗过,知道剑修们的剑无论是堂堂正正还是诡异莫测,始终都会以速度和锋锐著称,尽管如此,从未有剑修能够刺穿他的拂尘。好吧,这可能是因为那些和他战斗的剑修都比他的境界要低。 白剑继续向前。 金城教主手掌一翻,拂尘晃动收缩,丝线聚集贴合在一起,变得无比挺直坚固,横在身前将白剑和那些剑气都阻挡在外。 谢周皱了皱眉,就像金城教主没想到自己的拂尘会被谢周刺穿,谢周也没想到自己的剑竟然会被金城教主给拦住。 谢周对自
己的剑有着绝对的自信,他相信除去法显之外,同境界的修行者中没人是他的对手,以前在青山如此,如今在黑市亦如此。 他也没想到金城教主会挡住自己的剑,因为金城教主的拂尘远不能和玄云子的拂尘相比,以他出剑的锋锐程度来说,这实属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