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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王忠嗣对待他的态度依旧有些淡漠。
“不必多礼,先说你是以王家女婿或杨銛心腹之身份与老夫相谈?”
元载道:“丈人勿怪,世事岂有绝对?小婿自然是王家女婿,亦无碍于协同杨相处置国事。丈人或许对杨相有些偏见,实则杨相掌权以来,有两桩政绩,一则推行榷盐,以稍缓租庸调之弊,二则普及竹纸,以解天下用纸之缺。事虽小,而惠及天下百姓…”
王忠嗣不耐听,抬断了元载的滔滔不绝,问道:“国舅希望我如何做?”
元载稍微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失望。
他预想的是,舌灿莲花说一通杨銛的好,太子的软弱,盛情邀王忠嗣到曲江池别宅去赴宴,宴上宾主俱欢,其后再谈条件。如此,与眼下说出口,完全是两回事。
但王忠嗣显然心中已有决断,并不想接受这种拉拢与腐蚀。
“若不愿说,无妨。”王忠嗣道:“老夫累了,你与十二娘回吧。”
“丈人且听小婿细说。”
元载先走到门边,挥手让小厮守好,方才踱步,继续侃侃而谈。
“天宝五载,皇甫惟明回京述职,暗中带了数十死士,待他落罪贬谪。这批死士便一直是东宫在蓄养…”
才听到这里,王忠嗣已是目绽怒色,双拳紧握。
“丈人莫恼,小婿所言俱是事实。”元载不慌不忙,走近了些,道:“李静忠曾指使死士坑杀薛白,杨慎矜案便是东宫心腹裴冕为遮掩死士而炮制。这些,丈人不知道吗?”
王忠嗣脸色难看,摇了摇头,道:“老夫不会信你。”
但王韫秀已经信了,一瞬间背脊发凉,明白李静忠说她杞人忧天是哄人的,这件事远远比她预想之中还要严重。
“韦坚案、皇甫惟明案,哥奴没有冤枉东宫,太子居心叵测,圣人对此心若明镜,然三庶人案影响未消,圣人宽厚,不愿废储,一次一次给太子机会,唯望太子悔过,能自罪于天下。太子却是如何做的?再次指使死士杀裴冕灭口!”
元载突然激动起来,以手指天,问道:“丈人还不明白吗?你受到的猜忌来自何处?储君觊觎神器,天子不能自安,犹以宽仁再给你们一个表态的机会。国舅拜相,受任于千钧一发之际,为的便是要消弥这场祸事,如何消弥?丈人你该给圣人一颗定心丸。”
说话间,他虽是女婿身份,却敢直视王忠嗣的眼睛。
“丈人没有参与东宫这些阴谋,也不会协同太子篡位,事到如今,务必表明忠君体国之决心了!”
王忠嗣坦然注视着元载,眼中毫无愧色。
之后,他的威严压得元载渐渐透不过气来。
“谁让你这般构陷储君的?”
“小婿没有。”元载道:“国舅不是哥奴,国舅看透此事,犹一心维护社稷稳定…”
“他为拉拢边镇,你为钻营官位,当老夫看不出。”
“没有!”
但当王忠嗣眼中突然浮出杀气,元载还是有些心虚,瞬间有个缩脖子的动作。
“没有!”
元载正色再喊了一声,看向王韫秀,以饱含真挚的语气道:“小婿唯愿保全王家,出于肺腑,天地可鉴。所言句句属实。”
“阿爷,你就听元郎一句劝吧。”王韫秀催促道:“元郎,你说,该如何是好?”
“请丈人上奏,告发东宫蓄养死士之事…”
“啪!”
王忠嗣直接给了元载一巴掌,叱道:“你不如直说,让我给杨銛交个投名状。”
“小婿…”
元载低下头,语态竟是更为平静了,缓缓道:“丈人可以与国舅商量,若不希望社稷动荡,亦可指一切皆李静忠所为,只要杀一个李静忠,国舅便出手保丈人。”
他说到最后,语气竟显得十分蛊惑人心。
王忠嗣道:“杨銛大可自己上书,诛杀李静忠。”
“不。”
元载挨了一巴掌之后,似乎变得公事公办了,道:“必须是丈人亲自上书杀李静忠。一个阉人,国舅不放在眼中,只要丈人一个态度。”
堂中安静了许久。
王韫秀看了元载一会,又看向王忠嗣。
“阿爷,女儿觉得…”
“你们回去。”
如今元载在长安还没有宅邸,在延福坊租赁了个二进的小院。
夫妻二人从偌大的王宅回到小宅,只见老旧失修的屋顶破了一个大洞。
元载在门前停下脚步,抬着头,不由出神。
“无妨。”王韫秀柔声安慰道:“明日我会修。”
“韫娘啊。”元载牵过她的手,道:“不必修了,我本想晚些再告诉你…其实,国舅说要在安仁坊送我们一座宅院。”
“这般大方?”
王韫秀一想便明白过来,问道:“他希望阿爷转投他门下,要你务必办成此事?”
“这也是保丈人的唯一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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