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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孙无法在语言上说服众信徒相信这只不过是一种工程机械,并不是什么苍天之怒,但他却可以在行动上让众人信服。
信徒们愚昧肯定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们又心里都很亮堂,知道是非好坏。在祭孙亲自留在城头,与众将士同吃同住稳定人心下,青州黄巾也从最初的恐慌中走了出来。
他们也发现那八架所谓的发石机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砲也轰,但实际上就不死啥人。于是,青州黄巾的士气又逐渐恢复过来。
人嘛,其实就是这样。只要不直接弄死,后面该怎样就怎样。日子再如何,都照旧过。这也是为何,不论是极度的喜悦还是极度的恐惧,都只是一阵,这阵过去了,就会再恢复原来的情绪水平。
之后为了从汉军身上找到信心,祭孙决定出城夜袭汉军壁垒,鼓舞军中士气。
十月十三日,夜。
为了端掉城外的八架发石机,祭孙亲自带百人缒城而出。这百人都是来自泰山附近的山寮,跋山涉水如履平地,又何况是对面三道堑壕。
他们踩着架好的木板,悄无生息的翻过堑壕,直接摸到了汉军壁垒下。
此时汉军壁垒灯火通明,汉军欢声笑语,呼朋唤友。
白日的战事让汉军非常放心,再加上原先构造的三条堑壕,汉军并不认为城内的黄巾军能夜袭到他们,于是放松了警备,在各壁垒中烤着火,聊着军中趣事。
一些放肆的,还私拿出从附近掠来的酒水,然后一口酒一阵牛皮,要的就是这种大战前的放肆,这就是老兵作风。而一些新兵,只能羡慕的看着老前辈们在那吹嘘,自己只能在那默默的给铠甲上油。
很多人都没接触过兵刃或者铠甲,总以为这些东西不会坏。实际上,这些东西都是非常不经用的,比如铠甲很容易就生锈,一定要将铠甲埋进沙子里,并定期抛光上油做养护。
但即便如此,铠甲还是容易锈。因为在披甲剧烈活动后,汗渍会留在铠甲上,会腐蚀铠甲。所以在军队修整后,这些披甲士还要继续保养着甲械。当然有些富贵的,直接将这些活丢给徒隶就行。
同样的道理,还有弓箭、弓弦和箭矢。这些东西首先就要保持干燥,然后不用的时候,还要将弦放下来,不能老张着,会折损弓弦的韧性。
这就是武士的日常,他们从拿起甲械的那一刻起,就被耳提面命教育要像对待你的生命一样去保养你的甲械,因为他们真的能在关键的时刻救你的命。
外营的汉军在作乐保养武器,内营的中军大帐正开着一场紧急军议。
数只牛油火烛将大帐点的灯火通明,不断有高级军吏们急匆匆的赶到。他们交头接耳,显然也不知道为何卢植会突然将他们召集起来。
众人入座,上首的卢植之前就和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等众人都定当下来,卢植咳了一声,于是他边上的军副种拂就率先开口。
种拂年岁不小,这时间早就该睡下了,但自从出征以来战事不断,他就没睡个好觉,更可怕的是,他一闭眼,脑子里都是战死的儿子的面貌,揪心。所以,此刻他的双眼血红,慢慢将一件军报告诉了在场之人。
原来,在今日汉军收兵回营的时候,从邯郸后方传来一封加急羽檄。檄文中说,赵国相王芬带人在襄国反了。
这王芬是兖州名士,之前还出过兵助过胡母班讨伐过张冲,此前他一直宦居京都,最近才被刘宏起复到赵国取代前赵国相向栩,作新的赵国相。
赵国相向栩不是朝庭褫夺的,他是自己扛不住战事压力独自弃印挂绶,单车返回了河内老家。虽然向栩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守土官,但对此时的汉庭来说,别管能力不能力,你能守在境内,就已经是好吏了。但就这样低的要求,向栩都达不成,以一句家母老病,回去奉养为由作了逃吏。
之后王芬就被刘宏甩到了赵国做了这個烫手的赵国相。因为邯郸已经成了河北汉军的驻地,王芬作为地方长不愿意留在邯郸做小,就将国治迁移到了襄国。
襄国,是赵时营建的,当时也叫信都,也是赵国的别都。一般来说邯郸失守,赵国还会跑到北面的襄国继续战斗,自古就是赵地的重要城池。
王芬将郡治搬到襄国后,在故赵国的信宫的塬台上招徕流民,训练国兵,干得非常不错。
但王芬错就错在,酒后误了事。前几日,他在一次宴饮中,和当时国中的郡尉聊到现在的政事。
当时王芬脱口就是一句:
“当今阉竖横行,我等为何斗不过这些人?还不是因为他们背后有人。所以我看啊,要想解决阉寺,就必须先解决他们背后的人。我和合肥侯,嘿嘿嘿,不可说,不可说。”
第二天王芬酒醒了后,当时就想起来昨夜说的事,立马就让人去喊赵国尉,但当时赵国尉直接就消失了。
在独自惴惴了几日后,王芬一咬牙,决定在襄国举旗,以“清君侧,奉合肥”的名义,以赵国相印传檄而下了赵国北部诸县,并直接威胁着河北汉军最重要的粮仓,巨桥仓。
邯郸的守军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飞书传给在列人前线的卢植,请其定夺。
卢植当时是眼晕和不解的,他这边都已经想好如何破城了,后方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疏漏。更让他担心的是,王芬和合肥侯到底是汉室上层人物,他们在这个关键时刻起事,还是以清君侧的名义,那必然对汉室的政治造成巨大打击。
而且不仅如此,在敖仓粟断了后,巨桥仓的积储已经成了河北汉军最重要的补给,所以不仅是从政治还是从军事考虑,卢植都不能放任王芬不管。
但此时列人围城就在紧要处,卢植需要在这里主持大局,于是只能让董卓带兵去评叛了。
董卓听完这些后,也不犹豫,直接领了命。但他有个条件,就是他现在本部只有四千人,实难平定赵国北部叛乱,所以让卢植调拨五千北军给他。
卢植想了想,同意了。
这时候,汉军营砦突然煊沸,还在讨论细节的汉军高级军吏们慌忙出帐观看。只见前砦火光冲天,尤其是那八架高耸的发石机,这会宛如大型的火炬在夜色中吸引无数飞蛾共舞。
慌忙跑来的扈兵禀告众将,一只黄巾军小队趁着夜色用火油烧毁了那八架发石机,不过前营的将士说了,他们已经击溃的贼军,这会在组织救火。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卢植脸色更难看。
边上他的学生公孙瓒知机的一声冷哼,对那扈兵骂道:
“让人家跑了就说跑了,还击溃?而且这都烧成这样了,救火救个屁啊。让弟兄们都撤回去休息,明天还要攻城,今晚折腾这些,明天上战场去送命吗?”
那扈兵也是老实人,听了这话,也颇赧然。他看了眼卢植,见其点头,然后急忙跑去前营传令了。
半天后,前营的喧嚣结束了,只留下那八架巨型“火炬”在啪啪作响。
望着这一切的卢植,呢喃道:
“真可谓多事之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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