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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秦嫣选专业时,大姨父何东明和大姨江秀芝和秦嫣促膝长谈,建议她学医,学费和生活费还是由他们来负担。以后毕业了可以回老家工作,还能照顾家人。

秦嫣心里其实对医学专业有些抗拒,因为秦志华重病,医院几乎是秦嫣所有恐惧无助焦虑情绪的来源,已经成了她的心理阴影。

但秦嫣更加不想从何东明他们眼里看到失望的情绪。这条路基本上是最适合她的路,她不能任性。

对于医院的恐惧,以及面对针和血的害怕,秦嫣都藏在心里,觉得在大学里跟着老师多学习,实习,习惯了也就好了。

但根本不行,每一次的解剖课对秦嫣来说就是酷刑。虽然后面秦嫣能稳稳拿住手术刀,镇定地给病人动手术,但那些血腥的画面,以及没救回来病人的无力和自责,还有家属绝望的神情和恸哭,都让秦嫣感同身受,想到了秦志华去世时,自己的绝望。为此一度抑郁,要不是还有江秀英在,秦嫣都不知道她最终会不会选择结束痛苦。

后来,秦嫣靠着对江秀英的爱,努力自救。意识到继续在医院工作后,会让自己永远走不出来亲人去世的阴影,秦嫣和何东明一家商量后,果断选择换工作,考上了卫生局,这才慢慢走了出来。

只是当时才高考完的秦嫣并不知道,她未来会因为工作而陷入无尽的痛苦中,拿着录取通知书满怀期待地踏上了大学之路。

然后就碰上了医学生的新政策,规培。

医学专业本就卷成了麻花,本科医学生几乎找不到工作,本硕博连读才是医学生的出路,就算不读博,起码也得考个研,出来后还有规培这一关等着,总之30岁之前别想着挣钱。

然而秦家却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秦志华重病,秦嫣学业繁忙,连去做兼职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只能趁着暑假的时候去打暑假工挣生活费。

后来,秦嫣大学毕业,秀水镇所在的县人民医院招聘医生,要求本科及以上学历。秦嫣看到招聘通知后就报了名,顺利考上了县人民医院,想一边工作一边攒钱,给秦志华动手术。

但秦志华坚决不同意手术,还拿其他人的真实事例来反过来劝说秦嫣,“你看镇上那个杀猪的,也是心脏病,还没我严重,去医院做了搭桥手术,一个月吃药都要不少钱,前前后后花了大几十万,现在人也没了。他比我发病晚,动了手术都没了,我还活得好好的,不仅好好的,还能带着你妈出去干点活,也没吃那些进口药。所以说人身上这些零件,还是原装的好!”

全家人都拿秦志华没办法,最终在秦嫣的再三哀求下,秦志华同意去做手术,但因为他内脏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手术风险极高。

秦志华又变了主意,“不做手术我还能多活几年,进了手术室,那就只有生和死两个选项。手术成功也就多撑几年,手术要是不成功,等手术室大门一打开,你就没爸爸了!”

说什么都不肯再动手术,就自己撑着,撑到后来,秦志华还得意地告诉秦嫣,“医生说我发病后能活到现在,已经算个小奇迹了。怎么样,你爸命硬吧?”

秦嫣只能苦笑。

这辈子的改变让秦嫣有了信心,也有了面对上辈子惨痛过往的勇气。现在回想起往事,秦嫣已经能够压下那些灰暗的情绪,理智地分析当初自己的选择。

说实话,秦嫣并不适合学医。她的共情能力太强,又经历过至亲去世的悲痛,在医院的每一天,见到那一张张或担忧或痛苦或绝望的脸,还有无法避免的生离死别,都是对秦嫣的一场酷刑。

这辈子,秦嫣不打算再学医了。但真正想做什么,秦嫣自己心里也没有个方向,她好像没有特别热爱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藏在心中的梦想。

就算重生一次,秦嫣的想法也不过是让秦志华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不再像上辈子那样饱受病痛的折磨。然后一家人再一起赚点小钱,不再为钱发愁,美美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想到这里,秦嫣还有些脸红,她上辈子也看了不少重生小说,人家重生后,有的开火葬场,虐渣一条龙,把渣渣们送进火葬场烧成灰,转身牵着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有的拿着龙傲天剧本,重生后大杀四方,装逼打脸一次比一次爽,最终同样走上人生巅峰,身价无数。

和这些主角一比,秦嫣莫名觉得自己着实有些给重生人士拉后腿了。人家那一个个人生精彩的,八十集电视剧都拍不出那么跌宕起伏,精彩纷呈的剧情。

秦嫣呢?就跟一杯白开水似的,平平淡淡,胸无大志,委实有些拖重生者的后腿了。

但秦嫣自己却很满意这样的状态,家人健康平安,不再为钱财发愁,对秦嫣来说,这就是她梦中的神仙生活!

但未来到底打算干什么,秦嫣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好好思考一下。

为此,秦嫣还特地跑去问秦志华,“爸爸,刚子哥哥去了体校,以后可以当教练。大伯他们特别高兴,觉得当老师特别体面,你也希望我以后找个体面的工作吗?”

“体面的工作当然不错。”秦志华摸了摸秦嫣毛绒绒的脑袋,“我们这一辈都是苦出生,小时候还饿过肚子,长大一点就要帮着家里干活。放牛,割猪草,喂猪,挑水,种田种地……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整年都没个闲下来的时候,辛辛苦苦干下来,还挣不了几个钱。吃过农活苦的,谁不羡慕这些体面的工作?谁想自己的孩子再像自己一样累死累活一辈子呢?原来我在村里打引线,半条命存在阎王殿,村里也有人羡慕呢。”

“但是,我并不希望你以后,单纯为了我的喜欢,去选择工作。”

秦志华深深叹了口气,“你年纪太小,不知道人要是干了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会有多痛苦。”

秦嫣眼睛一热,迅速低下头去。哪能不知道呢?她上辈子已经尝够了选错工作的苦了。

秦志华知道秦嫣早慧心细,估计是秦刚确定好日后的发展方向后,刺激到了秦嫣,让她也开始思考自己将来要干什么。

但在秦志华看来,这都不是事儿,“你现在年纪还小,可以慢慢想。再说了,现在国家也开始慢慢强大起来,经济飞速发展,各种各样的新行业不断涌现出来,那么多行业,总有一个你喜欢的。要是都不喜欢,那爸爸就再辛苦一点,争取多挣点钱,以后我闺女不想上班就不上班,我养着!”

秦嫣噗嗤一笑,“那我就成了啃老的米虫啦。”

秦志华还是第一次听到啃老这个词,略一琢磨也回味过来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怪有趣的,摩挲着下巴笑道:“能啃老,说明老的还有些家底,家庭条件不错。”

说完,秦志华又笑着摇头,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哎,谁让孩子不想努力,只能当爸的辛苦点了。”

逗得秦嫣咯咯笑。

结果秦志华话锋一转,严肃地问秦嫣,“既然这样,嫣嫣,少年宫还有好多兴趣班,你要不要每个都试一试?总能找出个喜欢的。”

秦嫣大惊失色,“我怀疑你说了那么多,就是想骗我再多报几个兴趣班!”

“咱们父女间的事,怎么能叫骗呢?”秦志华呵呵一笑,熟练运用秦嫣某次糊弄秦刚的话,顺便安抚某个炸毛的小可爱,“多才多艺的小美女,长大后多受欢迎。实在不想上班,就去少年宫当个兴趣班老师也不错。我看现在少年宫的老师还挺清闲的,就周末上两节课,平时又不开班,应该也不像其他工作那么累。”

说着说着,不知道秦志华想到了什么,又笑了,“你不是喜欢摆摊赚钱吗?正好周一到周五有空,高兴了就去赚点零花钱呗。”

秦嫣倒是没想到秦志华谈话间又帮她想到了一条发展的道路,听起来还挺适合她的。但是秦嫣也没好意思告诉秦志华,少年宫办不久,再过几年就要倒闭了,然后私人兴趣班大肆兴起,价格居高不下。

秦志华见秦嫣终于不再愁眉苦脸,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孩子家家,别操心那么多。你们王老师跟我说,你的古筝学得挺好,很有天赋,让你买把古筝自己在家多练习,以后过级也方便。这事儿你怎么不跟我说?”

秦嫣瞬间心虚,“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就是担心钱吗?”秦志华没好气地瞪了秦嫣一眼,“你说你,有时候大方得很,大几百块钱扔进医院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要买把古筝,就把你心疼坏了?”

“还好意思说我对自己抠门,你呢,小抠门鬼?”

秦嫣嘴炮上永不服输,下意识抬头道:“我当然是跟着你学的呀。爸爸是大抠门,我是小抠门,没毛病!”

秦志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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