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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花软被覆盖了全世界,在床头小灯的昏黄光线里起伏。
不一会儿她便喘着气,又死命咬住下唇,只觉得空气稀薄,只得松开唇呼吸,不慎漏出一声。
“姐姐,姥姥在隔壁呢……”
季然在她耳边,气息薄热。
池今的眼睛水汽朦胧,分不清是眼睛本来的水光还是要哭了。
狠狠瞪她,却因水汪汪的没有一分气势。
新年的第一天,月光无声见证,许久之后,碎花软被掀开来,露出两张同样脸色微微酡红的脸颊。
池今的头发凌乱,季然给她整理。
池今没什么力气,还是抬起手捶了她一下,软绵绵的,又滑下去。
季然握住她的手:“姐姐,我好开心,你开心吗?”
想说一句不开心。
可对上季然灿若星光的双眸,那些赌气的话无法出口。
新年的第一天。
池今抿抿唇,似有不甘却又心甘情愿地小声道:“开心。”
-
过年这几天,两人都住姥姥家,陪陪老人,偶尔出去和季然的朋友们玩一玩。
这也是池今长这么大以来,第一个没有被学习和工作充斥的春节假期。
初六那天。
季然早上起来,在换衣服。
池今体力不如她,这会儿坐起来,眼睛半眯半睁,手在旁边无意识地摸索衣服。
现场表演一个盲人摸象。
季然忍不住勾唇,想着,昨夜她的确是累了,抓起旁边的衣服送至池今手里。
池今慢吞吞地换衣服。
季然忽然说:“今天陪我去一趟安陵吧。”
池今愣了愣,眼睛终于全睁开。
安陵是一座公墓。
“今天是我爸爸的忌日。”
-
安陵位于宁城偏远的溪山。
昨夜刚落下一场雪,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公墓两侧有成排的高树,枝丫光秃秃的,覆盖一层洁白的雪花。
数量庞大的墓碑,在一片雪地中阶梯状往上。
她们来得很早,正值春节假期,尚未有人清扫山路的雪。
没有别人,只有两人在雪地的身影。
“慢点,雪地滑。”季然提醒:“早知道山里雪积这么厚,就回家换一双雪地靴来了。”
她们都穿的普通冬靴。
池今“嗯”了一声:“慢点走就是。”
环顾四周,积雪模糊了溪山安陵原本的面貌,路边有些地标被雪覆盖,看不清了。
但季然走得很坚定,没有停下来找路,牵着池今,一步一步踏着雪,到了一座墓碑前。
墓碑上的照片,男人很年轻,清俊儒雅,一双眼睛在男人脸上漂亮得不像话,朝镜头微微笑着。
池今第一眼就认出,和之前季然床头上的游乐场合照是同一个人。
“是不是比那张更好看?我特地挑的这张,爸爸二十八岁的照片。”
季然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将手中的马蹄莲塞到池今手中:“拿着,我清理一下这边。”
她戴着棕色皮质手套,将墓碑上堆积的雪扫掉,再将墓碑前的积雪推开,其中有枯萎的花枝。
露出空旷的小片地方,才从池今手里接过白色的马蹄莲,小心地放在墓碑前。
然后她站起来,许久未说话。
池今转头,见季然神色平静,如同秋日没有波澜的湖面。
她收回视线,过了会,忍不住再去瞧她,终于被季然捉到。
“是不是好奇我怎么没哭呀?”
又被戳中心事,池今有些难为情。
以往见季然提起父亲总是情不自禁地哽咽,如今到了墓碑前,反而如此平静。
“爸爸刚去那会儿,每天睡觉醒来枕头都是湿的,更别提来他墓前了。可是……”
溪山很静,雪地也空旷,她的语调平静、轻缓,一个字一个字,像是坠入雪地的一滴水,轻得没有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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