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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序幕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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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足足走了六个小时才来到镇上,塞米尔连忙把男孩的遗体放进冰柜储存。芙蕾给研究所发了封电报,第二天研究所的人就来了。来人名叫布莱恩,是个古代人类学家和法医。他立刻借了镇上的医院,对遗体进行解剖。

“冻死?”

“他的身上有许多鞭痕,颅骨靠近右眼的位置有裂缝,显然在死前曾遭到严刑拷打,但并不是致死的原因。”布莱恩屈起食指,敲了敲太阳穴,“被封进棺木时他还活着,至少生存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因为寒冷和缺氧而死亡。”

“天啊,太残忍了。”芙蕾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古人相信孩童是最好的祭品,把他送去和太阳神同住是至高的荣誉,连孩子的父母都无权拒绝,否则就是不敬神的大罪。”布莱恩耸了耸肩,“通过对陪葬品进行鉴定,他生活在距今四百年前,正好是古图兰王国灭亡前不久。”

棺中没有证明墓主身份的铭牌,只能从装束推断男孩曾出身显贵,甚至可能是皇族。更麻烦的是山洞里发现的古书,塞米尔把影印件发给了研究所,然而所有语言学家都对其一筹莫展。

破译一种语言要具备两个条件:一是用这种语言书写的文本,二是这一文字和另一已知文字的对照翻译。这种象形文字虽然和图兰语有相似之处,却独立于现有的任何文字系统。

万般无奈之下,埃尔曼想出一个馊主意。他把羊皮卷上的文字描摹下来,摘取几个片段登在日报上,重金悬赏破解密文的人。悬赏发出之后,他就每天抱着信箱等来信,塞米尔对此一笑置之,并不抱什么希望。

但是数日之后,一位不速之客却敲开了屋门。

这天晚上飘着小雪,塞米尔正在烛光下专心工作。图兰的乡下没有通电,每到夜晚就一片漆黑。空气清冷凝滞,在村落之外的远处,利曼港闪烁的灯光沿着山势铺展开来,像大片发亮的珠宝映衬出深黑的海水。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军队的巡逻车偶尔驶过,车上插着海上军区的旗帜。

图兰原本是北方第二区的盟国,南邻海上强国坎特伯雷王国。白海战争爆发后,海上军区出兵占领了图兰三岛,国王选择投降。图兰虽然是个小国,但自古民风剽悍,自海上军区入侵开始,大大小小的起义从没停过。眼下正是起义白热化阶段,政府刚刚宣布在全境实行宵禁,一卡车一卡车的士兵驶过街头,人人都穿着暗绿色军装,透过黑色面罩的眼洞紧紧盯着街道,手里端着冲锋枪,就像在一座死城里巡逻的幽灵。

驻扎在利曼港的是陆军第四师团的吉尔斯罗兹上校,塞米尔等人的考古活动得到了他的许可,条件是发现有价值的陪葬品必须上缴,但塞米尔直觉这些羊皮卷价值重大,就没有上报。

蜡烛快要燃尽了,塞米尔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起身去拿备用烛台。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他立刻警觉起来,把羊皮卷和书稿藏到床垫下,又简单的整理一下桌面,才披上外套走到门前:“哪位?”

没有回答。他把脸贴在门上,从门上的小孔往外望去,外面空无一人。就当塞米尔以为自己听错了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他打开门,一股夹杂着冰雪的风瞬间涌来,冻得他打了个寒颤。门外站着一个陌生女人,没有打伞,长发和披肩上落满了雪花。她慢慢抬起眼睛,深紫色的眼眸仿佛暗夜。

“塞米尔尤克利夫先生在吗?”女人的声音非常柔和。塞米尔迟疑着说:“我在,请问您是?”

“我破解了报上的密文,是你们的研究所介绍我来的。”她莞尔一笑,朝他伸出手,“瑟琳娜奥尔森。”

塞米尔犹豫了一下,回握住她的手,瑟琳娜的十指冷若寒冰,每个指头都涂着殷红的甲油。她是个很引人注目的美人,身材苗条,五官秀丽得像一副画,笑起来风情万种。外面风雪漫天,她却只在裙子外套了件刺绣披肩,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塞米尔甚至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她自称是皇家历史学会的成员,独立破解了报上的密文,从研究所得到了塞米尔现在的住址。

“你怎么破解的密文?”塞米尔惊愕不已。瑟琳娜微笑道:“很简单,因为我见过这种文字。”

她从提包里取出一张照片,背面朝上推给塞米尔。照片中是一尊刻着铭文的石碑,石碑毁损严重,铭文已经模糊不清。

“这块石碑记载着图兰国王阿鲁玛一世的生平。碑文上段是献给神的象形文,只有图兰王室认识。为了让君主的功绩得以流传,又附以图兰语的译文。”瑟琳娜纤长的食指抚过照片,“自从克里蒙特帝国的军队攻入首都,杀害所有王族后裔,把珍贵的古籍焚毁殆尽,就无人能读懂这种文字了。”

“你从哪里得到照片的?”塞米尔迫不及待的接过照片,瑟琳娜却把它收回袖口。她交叉十指,含笑注视着塞米尔。“先生,这是破解谜题的钥匙,我不能白白把它交给你。”

“你想要什么?”

“我要加入你们的考古队。”

塞米尔迟疑了一下,在心里飞快的盘算着,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行,不过我得先给研究所发封电报。”

接下来的数日,两人一头扎进书海,争分夺秒的破解着密文。他们发现图兰语碑文有四百六十个字,而象形碑文则有超过一千个符号。塞米尔原以为象形文字是表意文字,每个符号都代表一个意思,但两者数目相差之巨,令这一推论显然站不住脚。

“这种文字和古昭国的鸟虫书一样,一个词组中既有表音符号,又有表意符号,字符可以根据书写需要拉长或者压扁。”塞米尔在书稿上画了一个椭圆,“这个符号是太阳的变体,太阳在图兰信仰中象征永恒。它是一道护身符,保护名字在框内的人。图兰人认为名字是生命不可或缺的一环,如果名字未被刻在墓碑上,灵魂就无法在死后的世界存活。”

“把名字刻在框内是为了保证墓主的永生?”芙蕾问道。塞米尔点了点头:“图兰王自称太阳神的子嗣,只有国王才享有这一待遇。这种椭圆往往成对出现,我认为一个是国王,一个是王后的名字。”

“不可能。”瑟琳娜立刻打断他的话,“王后和女□□字附有一个特殊的阴性词缀,意为‘神的女子’,而框中并没有这个词缀。”

塞米尔一愣,埃尔曼试探着问道:“会不会是前任国王的名讳?”

瑟琳娜环抱双臂,在房间里踱步思忖:“我觉得是头衔。每任国王都有许多头衔,譬如阿鲁玛一世,图兰王的正统继承人,永生的太阳神乌林帕克之子,图兰三岛的主人。传统上并不会把国王和其父并列。”

“这个词组在碑文中出现了十四次。”塞米尔沉吟道,“他们使用舶来词时,跟今天一样会用表音符号拼出,许多字符的象征意义相同。图兰语会不会就源自这种象形文字?”

“你是说,这就是图兰王室原来的语言?”

“是的。图兰崛起于距今一千年前,由一群北渡的外来者创建,之前图兰没有成熟的文字系统。自源文字的产生需要漫长的酝酿时间,但如果受到其他文字影响,可能在短时间形成新的语言。这群外来者来自一个文明高度发达的国家,却遭到迫害,不得不逃到图兰。为了保守秘密,他们创造了新的语言供大众使用,祖国的文字只教给王室。”塞米尔越说越兴奋,“只要能掌握这种语言,就能了解图兰真正的起源。”

话虽如此,象形碑文缺失了最关键的一部分,严重影响了破译进度。塞米尔渴望获得更多的双语文献,询问瑟琳娜石碑现存何处。

“照片是一个黑市商人卖给我的。”瑟琳娜耸了耸肩,“过去有个探险家冒险闯入圣城,拍下许多珍贵的照片。如果你想得到更多文献,恐怕只有再去一次了。”

塞米尔沉默了,她口中的圣城是指古王国的首都图拉。图兰自古盛产黄金,有着黄金乡的美誉,相传王陵中藏着数不尽的宝藏,引来无数强国觊觎。四百年前,克里蒙特帝国率军入侵图兰,古王国灭亡,图拉城遭到浩劫,却因火山突然暴发,侵略军全部被活埋在城中。幸存的图兰人奋起反抗,把侵略军赶出德拉维加山脉,却无力收复已被征服的东部平原。图兰沦为克里蒙特帝国的一个行省,由帝国总督统治东部,总督后来自立为图兰王,以富庶的托兰城作为新的首都。

在漫长的历史中,双方一直试图统一全国,各有胜负,最终以山脉为界,把德拉维加山区划为自治领。为了区别于东部由总督统治的图兰人,外界通常将山区的部族称为因蒂人。他们自视为古王国的继承者,悍勇好鬥,崇尚自由,而且极度排外。任何外人胆敢踏进圣城一步,都会被因蒂人无情射杀。

“算了吧,因蒂人正在和海上军区打仗,山里太危险了。”埃尔曼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的收获已经够多了,我们还是先回研究所,再召集别的语言学家——”

塞米尔纹丝不动,埃尔曼在他眼中发现了熟悉的亮光,霎时心头一紧。他们曾是同学,在一个导师名下共事多年,他最清楚塞米尔一旦对什么产生兴趣,是会罔顾一切的。他是求知欲的奴隶。

“你的课题还没完成呢!”埃尔曼急忙叫道,塞米尔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课题就交给你了,我会给你带礼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