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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逃离虎口的女神仙很懊恼，被主顾撕下脸皮变身小姑娘，脸皮往哪儿搁？生意没法做了。她并非故意装神弄鬼，她摆摊算命没人信。人们嫌她太年轻，准是学艺不精的骗子。酒鬼传道士说他有一张橡胶面具，她斥巨资买下，又凭着画符箓神像的手艺修修改改，为自己换上一张老太婆的脸。别说，生意好多了，再没人嘴她学艺不精。
进城的第一天就撞邪了，面具被撕，为证清白自己还把它烧了。啊，她的钱啊！
那个人模狗样的男的，她恨得牙痒痒。汪承庆，我以后见到你，一定绕道走！
她走到河边蹲下，水面映出她灰扑扑的惨样。她捧起水泼到脸上，几下洗干净，对水里的模样满意了。嗯，这才是胡兴兴嘛！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加油，生意总会来的！
胡兴兴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溜达。这里没有她在乎的人！
时近中午，街上的人少了一半，路边摊面馆饭馆酒楼倒是人声鼎沸。此刻，她踱步踱步，四处张望，心里烦恼不已。中午吃啥呢？
一阵哭声传入她的耳朵。挂着“仁庆堂”牌匾的药铺前，一个干巴瘦的老太婆抓着穿长衫的胡子男人的裤脚，跪在地上涕泗横流，“掌柜的，行行好，救救我家老头子吧。我先赊账，你放心我做牛做马也会还上的。”
“一个二个都来赊账，药铺还能开下去吗？我要养一大帮人呢。快起来吧，别哭伤了身体，老头子还需要你照顾呢。”掌柜的试图扶起老太婆，老太婆执意不起来。
“她的药钱我出了。”胡兴兴抱着胳膊说道。
老太婆视她为观世音显灵，浑浊的眼睛放光，她连连磕头，“姑娘你菩萨心肠，谢谢你，谢谢你。我家老头子有救了。”
“没事没事。”胡兴兴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她从地上拔起来。
掌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确定？”
“快去抓药，我有的是钱，哼。”
掏钱的时候，胡兴兴哭了。老太婆的药方需要上等人参！她想逃，已经没有后悔药卖了，财产顿时少了一大半。
她苦笑着把药包塞给老太婆，“你赶紧拿回去熬药吧。”
老太婆说：“姑娘，你的恩情我这辈子也还不完。若不嫌弃，中午到我家吃顿便饭吧。”
胡兴兴正打算饿一顿，现在天降午饭，她没有理由拒绝。
老太婆住在城郊，房子跟她一样苍老。她在院前开辟了一小块菜地，种着一些葱韭小白菜。胡兴兴跟着进了屋，屋里除了快散架的薄木打的家具和日用品，空无一物。老头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满屋子的药味。
老太婆凑到他耳边，“老头子，姑娘帮我们抓了药，你要快点儿好起来。”
老头口齿不清地说道：“好，好，好，谢谢恩人。”
胡兴兴手无足措，“你别动，好好养病。”她眼神乱瞟，桌上摆着一个打开的小铁盒。盒子早已褪色，装着女孩子喜欢的发饰——红头绳、蓝色缎带、廉价的蝴蝶金属发夹。
“大娘，你女儿肯定是个漂亮姑娘。”
老太婆的表情黯淡了，她小心翼翼地抚摸蓝缎带，果断关上盒子。“甜儿福薄，刚要嫁人就死了。她那么爱美，死的时候却被人剥了脸皮。老头子听到消息就病倒了，现在已经躺了一个月。警察根本抓不到人，我们无处伸冤。那些人还添油加醋地编排甜儿，说干了不好的事惹上了妖怪……唉，都怨我们没出息！”
“对不起。”
老太婆揉揉眼睛，“没事的，姑娘。你是张大娘的恩人，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呢。你先坐着喝水，我去烧饭。家里还有块咸肉，我把它蒸了。”
“别别别，我吃坏了肚子，大夫让忌油荤。”
忙活了一阵，张大娘热情地端来午饭，薯多米少的红薯粥、炒白菜和一碟梅干菜。胡兴兴魂不守舍地吃完红薯粥，胡谄一个借口告辞了。
妖怪，扒人脸皮的妖怪？
胡兴兴带着满脑子的妖怪，走在路上。五女被杀案，她有所耳闻。今早胡大娘他们提到妖怪，张大娘也提到甜儿被害的事……难道真的有妖怪作祟？
她回到城里，随便找了一家旅馆投宿。夜里，呼噜声穿透薄墙从四面八方传来，她翻来覆去，床板嘎吱嘎吱地响。一只大蛾子扑棱到她脸上，她从床上弹起大叫，“啊——”。她一摸，一只长翅膀的老蟑螂！赶紧甩出去。
“大半夜的发什么疯？”其他房间传来男人粗犷的声音。
胡兴兴屏住呼吸，一言不发。四周归于寂静，她蹑手蹑脚地爬出窗户，走了好一段路，坐在一堵围墙上。抬头，能望见月亮。房屋的暗影之下，高跟鞋叩击石板路的清脆声由远至近，脚步急促。摩登女郎抱着包袱跑来，洋装、卷发、高跟鞋，无不衬托她曼妙的身材。一团黑雾悄无声息地逼近她，瞬间将她吞噬。“救……”她来不及呼喊，声音突然截断。
胡兴兴迅疾扔出半月形的金轮，她跳下墙，奔向黑雾。金轮飞入黑雾中，那团黑雾抖了抖吐出摩登女郎，缩回黑暗，离奇消失了。
胡兴兴收回金轮，叉腰望向黑雾消失的方向，“妈的，敢在我眼皮底下撒野！”
她扶起女郎，“你没事吧？”
年轻女郎呆滞的摇摇头，几秒后才回过神来，“谢谢你，我的大恩人。你太帅了，我要拜你为师。”
胡兴兴退后一步，她指着街头，“过了那道牌坊，有一家旅馆。你赶紧去吧，大晚上不安全。”说完转身就走。
“女侠留步，敢问贵姓？”穿洋装的小姐问。
“菩萨。”胡兴兴潇洒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