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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迎王爷回城。”
城南码头，三艘略显破败的高大楼船停泊在港口内进行修整，一位身穿大唐制式铠甲的中年男子自船上走出，在海风的吹拂下，男子的皮肤粗糙，脸上的胡须杂乱，看起来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扫向岸上众人的眼神之中却不乏一股子英气。
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之下，岭南王杨绥翻身上马，猛地一甩缰绳，胯下的枣红色骏马得了主人的命令，立即撒开四蹄朝着城内的岭南王府急奔而去。
王府门外，得知王爷回城的消息，全府上下出了府门迎接，对父亲甚是了解的杨矾本打算等稍晚些时候再去拜见，想到李昀此前的提议，他还是站在了二弟杨胜的身前。
今时不同往日，即便父亲此刻根本不会看他一眼，杨矾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装装样子。
不过事实果然正如杨矾所料，来到府门前的杨绥对他和杨胜视而不见，眼中只有自己的妩媚王妃萧氏。
见身披甲胄的父亲与萧氏联袂步入后堂，杨矾默不作声地转身返回自己的住处，杨胜则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衣袖，朝着与之相反的方向离去。
其实也不怪杨绥如此急不可耐，老父亲的快乐岂是他们这两个尚未婚配的毛头小子所能体会的，尤其是在海外驻守了几个月，穗州城里都还没有寻花问柳的地方，更别说远在海外的崖州了，况且王妃萧氏的功夫，杨绥在尝试过一次之后便食髓知味，对其他的女人根本提不起兴趣，这时候不猴急更待何时？
对于家主的这个小癖好，府中的人似乎早已司空见惯，等到一切归于平静，负责伺候的丫头们这才端着洗漱盆在外间恭候。
“这是何物？”
拿起一支已经抹上牙膏的牙刷，杨绥觉得很是新鲜。
床榻之上的萧氏一边整理着被夫君扯乱的衣衫，一边有意无意地旁敲侧击：“王爷的船队不是有四艘船吗？怎么此番回来的只有三艘。”
在侍女的指导之下，杨绥学着使用牙刷：“日前遭遇了风暴，一艘船漏水，留在了崖州。”
萧氏闻言故作惆怅地轻叹一声：“穗州城太过贫瘠，城中所征收的赋税还全都归了朝廷，王府里的吃穿用度也只是靠着族人的进贡来维持，见到王爷的坐船日益残破却无法修补，妾身心如刀绞却又无可奈何，好不容易从游方道士那里得到了海水晒盐的方法，本想着制出细盐售卖也好打造新船，可偏偏那法子被世子殿下敬献给了朝廷，唉……”
杨绥原本只是敷衍地听着，可当萧氏说起细盐，他不由地来了精神：“海水晒盐是何种方法？”
见夫君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萧氏隐隐露出一抹浅笑，口中继续解释：“此法甚是简单，也无需消耗太多的人力物力，只要天气晴朗，几日之内便可有所出。”
随即，萧氏将具体的步骤详细讲述了一遍，听得杨绥连连称奇，他自然知道清水在经过暴晒之后会消失不见，可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被太阳蒸发掉的是全部，谁能想到水里的盐分并不惧怕阳光炙烤，这也是一直到了大明朝，才有晒盐法的出现。
“只可惜刺史府已经将咱家的盐场收归了朝廷，咱们怕是干不了这赚钱的买卖了。”
“你是说，是杨矾那不孝子跟你争夺盐场管辖权不成，索性将这法子敬献给了朝廷？”
身为岭南王，杨绥的身边也是有谋士的，细盐对于大唐朝廷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听说现在中原地区的各位节度使为了征召自己的军队，将盐价提到了一个足以令人仰望的高度，若是他的岭南盐场可以使用海水制盐，所能得到的回报足以令他的船队武装到牙齿，可笑张子扬帆为了保住自己的世子地位竟然将此法送给了朝廷，这如何不叫杨绥怒发冲冠？
全然不顾只是穿着一件里衣，杨绥抽出悬挂在墙上的长剑便要冲出去砍了杨矾这个不孝子。
此事的确非同小可，也不怪杨绥如此动怒，若非有忠于杨矾已故生母的侍女提前过来报信，只怕杨矾还真能遭了亲父的毒手。
一脚踹开房门，却发现屋内早已空无一人，杨绥忍不住破口大骂了几声，随即便想到自己这个长子在穗州城中唯一可能的落脚处。
自原配夫人去世之后，不善与人交际的世子杨矾更加沉默寡言，而他唯一的朋友，便只是那个与他格外投机的鄂王李昀。
打马来到鄂王府，杨绥不经通传便打算硬闯，老张头不卑不亢地拦在了门外：“纵然阁下贵为岭南王，也不可擅闯私宅。”
“本王过来寻找世子杨矾，还犯不着与尔等这些下人废话。”盛怒未消的杨绥自然不会将这个搂腰躬身的护院放在眼内，提着长剑便要往里冲，在尝试了几次最终依旧被看似弱不禁风的老张头拒在门外不得前进半步，自诩身手不凡的岭南王终于收起了轻视之心。
虽然站姿依旧挺拔，后背却不自觉地渗出了一层冷汗，这老小子看似其貌不扬，手段却犀利得很，若对自己生起杀心，只怕他早已命丧当场。
“本王适才怒火攻心，这才失了礼数，烦请进去通传一声，岭南王杨绥到访。”
而此刻，正在前厅廊檐下向府门观望的李昀朝着杨矾淡淡一笑：“原来你那莽夫的性子是随了你爹。不过虎毒不食子，若是你未曾从家里跑出来，你父王真的会对你下狠手？”
“真杀我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可能会受些外伤。”杨矾轻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了一边，“你刚刚可是说过要保我周全的。”
“放心，我何时诓骗过你。”
面对五大三粗的杨绥，李昀丝毫没有胆怯之心，这种人实在是容易对付，不就是空有一身蛮力的武夫么。
感觉杨绥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冷静，这时候应该没有了危险，李昀行至府门前微微躬身：“不知岭南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