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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入审讯室前,他还是因吃醋而生气的罗秋恒。
但推开那扇门之后,他就是冷静的罗探长了。
能迅速把自己的情绪驱逐出去,一门心思都投在工作上,是身为林知衡时就锻炼好的一项技能。如今,身为罗秋恒,一样适用。
在审讯时,他一向是面如寒冰。他这个人,一旦把笑容敛起、严肃起来,就凛若冰霜,极有压迫感。
或许是被罗探长的这种气势吓到,又或许是因为前两天刚丢了货如今又没了老板,再或许是因为对自己前途的茫然,伙计总觉得自己大脑不转了,罗秋恒的每一个问题,他都要想好久。店里到底卖没卖过散珠呢?他仔细想了很久,却没有答案,只能如实回答,“我记不得了,我好像没卖过。原本有账本的,可惜也被那贼顺走了。”
罗秋恒原本就没抱太大的希望,但多少还是有点儿失望。
“不过,探长,也许老板卖过散珠。”伙计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自己磨珠子什么的。”
罗秋恒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砰,开始剧烈跳动。“你说什么?”
“要不是老板没了,我也不敢说。”伙计讨好地笑,“老板出去收古董的时候,遇到玉啊、玛瑙啊、瓷器什么的残片,会收一些回来。如果价值大呢,就标价出售,登记在册。有些其实都是人家白送他的,实在也不会有人来买,他就自己磨成珠子啊,镶嵌成吊坠啊什么的,但是他卖没卖,我确实不知道。但既然您问起散珠,我就想起这么回事。”
罗秋恒听罢,从口袋里取出那个发卡,“这个发卡上的珠子,你见过吗?”
小二看了看,“没有。老板自己磨的那些珠子啊,坠子啊,他都自己收着。店里面我是没有见过这种珠子的。”
“那他在哪磨珠子呢?”
“我也不知道啊,这些我哪里敢问。”
看来,能知道洪老板磨珠子已经是能从伙计这里得到的最大收获了。罗秋恒唤晓安来把伙计带出去了。他拿起那个发卡,又仔细看了看,然而又能看出什么来呢?他站了起来,把发卡放进衣服口袋。他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回办公室的路上,他下意识地把手伸进衣袋,摩挲着那个珠子,一下一下,他的指尖捻过、碾过。他看不到,所以,他也不知道,那个珠子竟然在他的指尖下闪耀出瑰丽的光,那光在暗暗的衣袋里无声无息缠绕在他的指间。
忽然,他站住了,他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原本就紧锁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的眼中不再是困惑,而是在闪过几丝慌乱后的警觉。他紧走几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到熟悉的办公椅上,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但那不是慌张,而是一种恍然大悟后的惊喜和期待。
洪老板,丁如山,珠子。
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的联系。
那盏残破的琉璃风灯!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把那个蝴蝶结发卡从口袋中拿出来。他先是把它放在桌子上,又重新拿起来,他拎着那个丝绒蝴蝶结,这样,那个小珠子就在他的眼前晃荡着。所以,这个小小的泛着淡绿色光芒的珠子,应该就是那个残破的琉璃风灯上的残片磨成的。如今,那个他从未见过的琉璃风灯,只留下这小小的一枚珠子,像一滴眼泪,缀在那个蝴蝶结上。
他不想再让它晃了。于是,他用力一扯,那珠子便留在他的掌心中。脱离了粉色丝绒的蝴蝶结,那珠子里的绿意仿佛多了几分,它在他的掌心中,闪着温柔的光。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它更像一滴泪了。那滴泪,在他的掌心温柔流淌,留下一掌湿漉漉的清凉。
琉璃风灯,西夏王陵里的琉璃风灯,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这个秘密,难道只有丁如山才能揭晓吗?
想到丁如山,他就忽然想起那个梦。那个站在马戏团的舞台上,对着他微笑,等着他踏入那个幽暗、深不可测的柜子的丁如山。
忽然,一束亮闪,跟着一阵惊雷。大雨瓢泼而下。
罗秋恒走到窗前,看那雨水映着屋内的灯光,在他的窗上描绘着各种线条,不待看清就消失在窗户的下沿,继而新的线条又自上而下涌动,像是一本写着神秘文字的书。湿润的泥土气息,即便是隔着窗户,也飘了进来,一切都湿漉漉的。这样的天气,看起来……真像是影视剧里适宜穿越的天气!罗秋恒可不想现在就回去。无数的谜团中,似乎终于理出点头绪,他想找到真相。
这场秋雨很是下了一阵,终于由瓢泼而下变成淅淅沥沥。夜已深,罗秋恒准备回家。 离开办公室前,他给苏小姐家去了电话。这样的天气,他那些残缺不全的记忆,让他对苏小姐莫名有些担心。
“罗探长?是不是法医那边出结果了?”听到是他的声音,她先是惊讶,然后是期待。
“没有,就是……刚才那么大的雨,想知道你是不是安全到家。”
“探长,”她把第一个字的音,拐着弯拖了很长,“你可是越来越会了哦。”
“会什么?”
她沉默了一下,咯咯咯地笑着说,“会做戏。”
“哪有!”他倒是发自肺腑。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咯。我在下雨前就到家了。你在哪?不会还在办公室吧?”
“是啊,正准备回家。”
“法医那边没有结果,你还在办公室这么久……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瞒着我啊?”
罗秋恒一愣,“我又不是就忙活这一个案子。”关于那个琉璃珠,关于丁如山,他知道,现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他什么都不能说。
“好吧,罗大探长,你现在可真忙!”
他听出她在学他下午说话的语气,可还没开口,她就道了晚安,挂了电话。
生气了?应该没有吧。罗秋恒放下听筒,左思右想。女人的心思可真难猜。不过,她安全到家就好。
这下,他安心地准备回家了。那个蝴蝶结发卡,依然躺在他办公桌的抽屉里。而那枚小小的珠子,则被他装进一个精致的小纸袋里,揣在衣服内侧的兜里。
深夜,雨后,秋凉弥漫。夜色里间或传来一两声蝉的嘶鸣。不再是夏日里的高亢洪亮,而是嘶哑暗弱,浸透着生命的残破与倔强。穿过这样的夜,他回到了家,感到异常疲惫。
罗秋恒躺在床上,有点儿怨恨。不论是身为医生的林知衡还是现在作为探长的罗秋恒,他的历史知识,真是相当匮乏。如果说秦汉唐宋,那也许他还能了解一点。西夏!他苦苦思索,却毫无结果。他忽然有点儿想念林知衡的时代,至少,那时想知道什么,他只需掏出手机,搜索一下。现如今,大概只能去大学请教研究那段历史的教授了吧。
是夜,在他沉沉睡去后,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天地间,湿漉漉的一片。
距离罗秋恒一千多公里外的西北,皓月当空,空气干燥,虽然不远处有黄河昼夜奔腾,鹧鸪哨依然觉得,口干舌燥。风餐露宿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寻常,他甚至有些喜欢以天为被地为床。躺在大自然的怀抱中,他往往有种莫名的安心,睡的也格外好。但今夜,他却睡不着,仰望着那轮明月,心里颇不宁静。
在拜师之后的两个月,了尘的山间小屋成了他的学堂。也就是他,才能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将另一派那些深奥的学问了然于心,虽然不能说尽然熟练掌握,但也是极为难得了。之后,他们便收拾行囊出发了。披星戴月,由南至北、自东向西,几天前,他们渡过了黄河,如今已经远离了人声鼎沸的市镇,不久后即将进入沙漠。而他们的目的地,就藏在那片荒芜的沙漠中。
这次的出行,鹧鸪哨带着从未有过的笃定,也藏着极少出现的焦虑和心慌。这些情绪随着目的地的临近,愈来愈强烈和纠结,在他的胸中翻江倒海。
“睡吧,诸事还是讲究缘分。毋需多想。”了尘在身旁,悠悠说道。
“是,师父。”他答,却依然看着那轮明月,毫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