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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拖着沉重的身躯，我再次跌入躺椅。
我有些后悔放过了那只鹿。鹿血配鹿茸，难道不是一顿大餐吗？矫情，太矫情了。到嘴的美味化为泡影。
我想起初见师父时的那碗热粥，想起师娘站在屋檐下喊开饭了。想起师兄带我爬树掏鸟窝，想起师弟们在奶声奶气赞美中，羊羔一样细嚼慢咽。
师父有什么嘲笑的必要呢？而且像笑出了声，跟刺猬似的，笑得翻来滚去。
傻了吧？
本来我也可以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出门下山，在花花世界里吃香喝辣。麻辣火锅来一份，红烧板面来一份，热饮管够。
他们离开后的第一天，我对师父师娘师弟师妹们的想念就快速到达了高潮。
看来，我是个念旧的人。
虽然所为不过一顿饭。
……
52
那天夜里，我的肠胃自我吞噬，我感觉自己像个千疮百孔的筛子，身上仅有的脂肪，以大厦倾覆般的速度在塌陷。
此前，当我还在四处游荡的时候，我也曾经一周没得饭吃，照样活蹦乱跳的跟没事人一样。
我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柔弱，如此不堪。
两年的安逸生活，让我的身体构造凡胎化了。
这很危险。
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自己的光辉履历。回想自己怎样打败一头饿狼，抢过血淋淋的半只野兔。回想自己怎样爬上一棵大榕树，在两枝树杈间睡了一个星期。
回想自己怎样混迹闹市酒店，吃了一桌又一桌喜宴。回想自己怎样潜入湖底，跟河豚游鱼虾米快乐嬉戏。
回想自己怎样流落人间，回想天空为什么下雪。
回想前世因果，后世孽缘。
……
53
没过多久，我便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我并不是饿了，我只是习惯了在某个点吃饭而已。
草原上的野马，没有人驱赶，也会奋蹄狂奔。围栏里的肉猪，一到投喂时刻，就把蹄子和嘴高高举起，哼哼唧唧，慌得一批。
野马变成了肉猪，不亦悲乎？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后，肚子奇迹般地不饿了。
野马必须回来。
……
54
不速之客，除了麋鹿，还有狐狸，羚羊，树獭。
它们在凌晨时分的冷风中，先后闯进我的领地，像微服私访的显贵，看着哆嗦不止的我，露出迷之微笑。
人类的悲欢尚不相通，非人的物种自然更谈不上。责备它们冷酷而不近人情，未免太过迂腐。
我裹着厚厚的毯子，在偌大的院子转来转去。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擦肩而过的寂寞和孤独，以及黑暗，和冷。
月亮像冰凉的天窗，在头顶的苍穹开出一个微圆的通道。我在密闭的苍穹下无限怅惘。钻出那孔天窗会是哪里呢？
是我最初生长的地方吗？
是吗？
不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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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童年转瞬即逝之前，童年一直很漫长。
在青春需要祭奠之前，青春一直生龙活虎，活色生香。
我很庆幸自己还记得十五岁，甚至十三岁的事情。虽然有时难免有各种不如意，但那就是我。
那可是我呀。
少年的我。
光是这四个字，看着都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