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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很快给这块土地盖上了一层棉被,而有一块地方却没有被白雪覆盖,在小和尚站着的地方,那里是肥沃而松软的,小和尚就像是一只参天大树,替它们盖住了所有的风雪。
然而这棵大树身上却盖满了冰霜,它的树干挺拔,苍凉而寂寞的站着。小和尚的眼睫毛都被冻住了,那明亮的眼珠子也被白雪遮住,只留出黯淡的余晖。
还是大皇子的人找了过来,将他带去了客栈。看着犹如雪人一般的小和尚,大皇子连忙令人准备大量的炭火,又给他熬了一大碗姜汤让他喝下,小和尚就像被抽走了魂魄,大皇子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你让我去打听的那个姑娘已经有眉目了,”没想到提到了紫苏,小和尚眼睛里又有了神采。
“听说她绑架了公主,现如今关在牢里,估计九死一生了,”大房子替他擦拭着头上的积雪,望着镜中犹如一瞬间满头白发的自己,小和尚有点发愣。
“你确定她不是享受荣华富贵了吗?”为什么他得到消息跟他说的不一样?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想起紫苏单纯善良的模样,小和尚猛地拉住大皇子的手道,“这一定不是真的,紫苏对她的主子特别忠心,当初她回来就是为了与她的主子告别,怎么可能叛主,企图伤害她的主子呢。大哥,你能不能带我去牢房,我想去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
“这不是问题,你别着急,等你身上暖和一些了,我就带你去,”他与江州知府可是有着利益往来的关系,只要稍微给文大人带句话,这江州地界有什么地方他不能去的。
而此时公主与驸马正在屋檐下赏雪,他们常住南方,这也是第一次看到雪景,驸马将公主搂在怀中,低头轻嗅着清香的秀发,只觉得此刻岁月静好。
华清公主伸出手掌,等待雪花落入她的掌心,然而这雪下的急又快,刚落在她的掌心便融化了,连雪的模样也不曾瞧清。
“驸马,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这么容易消逝的吗?”时间如此,雪花如此,甚至烟花也是,好像能留住的东西很少。
“不会,至少我对你的赤诚之心永远都在,”驸马轻轻吻住她的额头,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冰凉的吻,与他这个火热的人截然不同。
公主一时间有些惆怅,“你已经跟国师提过要去剿匪了对吗?”她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他对那些匪徒恨之入骨,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后快。
“哥哥答应了,明天我就去将山上的流寇给一网打尽,给你出了这口恶气,”感觉到华清公主微微的颤抖,还以为是她有些冷了,便又紧紧的将她搂紧了些。
华清公主并不在乎那些流匪的死活,但是想到表哥可能还在里面,又不免为他多担心了一些。毕竟是喜欢了多年的人,她还是不希望他出事的,也没有想好,万一真的碰了面,他们俩该说些什么?总归不能像从前一般再跟在他的身后,追随他的脚步了。
“刚下了雪的路面不好走,要不这事再缓缓,也提前做好部署的准备,”华清公主犹豫着开口。
“果然,公主还是很贴心的,那听你的,等冰雪消融,我就帮你报仇,”景容习惯性听从公主的话,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牢房里,小和尚一间一间的寻找着,却并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他越发害怕起来,大皇子寻了狱卒来问,只问出了公主曾经来过,而且那群叛党早已经服毒自尽,只道他们已经来迟了。
“那其中有一个女子,她怎么样了?”小和尚希冀的看着那名狱卒,毕竟紫苏跟随公主身边多年,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应该不会下狠手,而且这事情蹊跷的很,她不会无缘无故绑架公主,所以她暂时应该无碍吧。
“你说的是那个奴婢?我听说是因为她投靠了那群流匪,以公主作要挟,想拿取好处,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还活着干什么?”说完还啐了一口,他虽只是个小小的狱卒,也着实看不惯这样的人。
“你胡说,她不是这样的人,”小和尚凶狠的抓住了那人的前襟,恍惚间大皇子好像看见当年二弟的影子。
“二弟,你先冷静一下,”大皇子将人拉扯开,按住小和尚的双肩,“我知道这很难接受,真相是什么你也不清楚,还是先找到人再说吧。”
狱卒虽然不满他刚才的行为,但还是好意的说道,“那些刚死的人都被扔去乱葬岗了,你们想找就去那里吧。”
小和尚二话不说的奔去乱葬岗,大皇子派人跟着他,毕竟冰天雪地的也不想挨冻,他可不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奔波。
正走出牢房的大门,大皇子便被一群人围了上来,那些人都手持刀剑,身穿铠甲,显然是精兵良将,大皇子深觉不好,可多年的阴谋算计,让他的面部仍然显得镇定从容,不动声色的向他们打量。
终于这些身穿铠甲的人向两旁让道,一身素白的国师大人撑着油纸伞缓缓向他行来,怀里仍然抱着那只雪白的狐狸,冰冷的眼眸不含一丝温度,静静的盯着面前的人。
“夷狄大皇子,别来无恙,”国师大人不是第一次听说此人,毕竟侵犯他边境多年,也与他暗中斗了好几次,对他阴毒的手段早有耳闻,却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而大皇子对此人也早有了解,堂堂天灵国的国师大人,手握重权,隐卫遍布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总是败在他的手中,即使他曾想过利用他的缺点来打败他,却每次都失败告终。
“闻名不如见面,国师大人果然风光霁月,”自古以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大皇子浅笑颔首。
“看来这次,我要好好算算总账了,带下去,”国师大人一声令下,夷狄大皇子就这样又被请回了牢房。
小和尚无能来到乱葬岗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吓了一大跳,这里尸横遍野,即使纯洁的白雪也掩盖不住那浓重的血腥之气,血水污染了那纯洁的白色,宛如在皑皑白雪之上开满了朵朵的罂粟花。
“帮我去找人,快一点,”小和尚吩咐跟他一起过来的手下,自己也顾不上这是污秽之地,在尸体之中翻来找去。
他此刻的心情既是复杂矛盾又是惊慌失措,既想找到她的尸体,将她完好无整的带回去,又不想见到她的尸体,希望她还能好好活着,即使与那侍卫说的一般,她背弃了他与那驸马在一起,也好过这样的折磨。
他已经想不起这三天他是如何度过的,这真是漫长的等待,从早上的希冀期待到夜晚的落寞孤独,他足足瘦了一大圈。
“二殿下,这里有具女尸,好像是刚死不久,”侍卫向他喊道。
他身形一震,有些不敢回头,深深吸了两口气,吸进去的都是冷空气,手脚同步的来到这具尸体面前。
然而最初映入他眼帘的却是那女子手中紧紧握着的手帕,多么熟悉的款式啊。他僵硬地蹲下身去,摸上她那冰凉的苍白无力的小手。
他想抽出她手中的手帕,想看的仔细一些,却发现女子的身体僵硬,手帕也握的很紧,泪水滴落到雪地里,他抽噎着开口道,“紫苏,我来了,手松一松好不好?”
她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奇迹般的手上一松,小和尚轻易的抽出了那张帕子。原来至死她都记得他们的约定,他来取走她的帕子了,真好,她没有遗憾了。
女子死去多时,小和尚瘦弱的肩膀将她背在身上,这还是他第一次背她,没想到她的重量这么轻,犹如一片羽毛,他想,这些天她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呀,也许跟他一样,都在思念着对方,相思成疾,食不下咽。
“二殿下,不如让我们来背吧,”侍卫看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心中有些不忍。
小和尚没有搭理他们,他的姑娘他要自己照顾,脸上传来冰凉的湿意,他对背上的人说,“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看雪呢,你一定很喜欢吧?喜欢到都说不出话来了。我却不大喜欢,总觉得太苍凉了。不过我想,以后我再见到雪,一定会想起你,它是为你而来的。”
小和尚知道她生前一直都是被人奴役,没有过过一天自由的日子,她的命运从来都掌控在别人手中,有些人甚至瞧不上她卑微的身份,可是对他来说,她是他的宝贝,她值得被珍视,被宠爱,所以他愿意还她自由。
他知道她不喜欢被埋在地底,于是将她火化后,将她的骨灰洒落在天地之间,这风雪会带她去想去的地方,他信佛,佛说放下方得自在,他也想将她的骨灰禁锢在自己身边,可是他不能那么自私,这一生她过得太苦了,就让她死后能够随心所欲,灵魂得到自由吧。
以后,这世上的每个角落都有她的存在,走到哪里,哪里都是她,这也算是另外一种形式的陪伴吧。
“你放心,我会将真相查出来的,不会让你死的不明不白,”从此以后,小和尚的胸口放了一块手帕,那一块地方,离心脏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