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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也是。”
栓财嘿嘿憨笑着，走到常青山面前，没有坐在常青山旁边的大石头上，而是直接坐在潮湿的地上，弓着身子，双腿盘坐。
常青山看着中年男人，问道：“怎么不坐过来，地上很潮的。”
栓财摇摇头，认真说道：“我身上全是泥，弄脏了就不好了，地上潮也不怕，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习惯了，再说我也是虚空级高阶，不怕生病。”
说完之后，栓财搓着手上的泥土，又说道：“坐在地上踏实，不怕摔下来。”
常青山看着这个已经是虚空级高阶还小心翼翼说话做事的中年男人，很是不解，40多岁的虚空级高阶，与自己几人相比，他的天赋不算出众，但放眼整个世界，又有几个人能在40多岁的年龄，达到虚空级高阶的程度？
更不要说，栓财还是两座一级城市的守护者，高塔36层的处决者。
常青山很是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生活经历，才会让这样一个本该高傲的男人活的如此谨小慎微，仅仅是身上有些泥土，就因为害怕弄脏了自己旁边的地方，就直接坐在了潮湿的泥土地上。
“栓财，你怎么会叫这样的名字？你姓什么？好像高塔的记录里，你就叫做栓财。”
男人抬头看着常青山，没有任何隐瞒的说道：“因为我是在3月29日被老板捡到的，我也没有名字，他就翻了翻万年历，把捡到我的那天，对着万年历起名字，3是栓字，29是财字，所以我的名字就叫栓财。”
万年历起名？
常青山愣了下，不由得笑道：“那不是起贱命才会用到的吗，比如狗剩，二蛋，大狗，龟球什么的。”
常青山是在开玩笑，但栓财却无比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刚开始老板让我姓万，因为名字是从万年历上面取得，索性就姓万好了，但是老板娘不同意，因为老板娘姓万，所以，我就没有姓，就叫栓财了。”
常青山的笑容渐渐收敛，问道：“那你怨不怨你那个老板娘，她不允许你跟她一个姓，你现在连个姓氏都没有。”
栓财摇了摇头，“不怨，是他们在我快要死的时候，给了我一口吃的，跟活命相比，姓氏什么的，不算什么。”
常青山把酒递给栓财，栓财只是看着常青山，并没有伸手去接。
常青山顿了下，轻声道：“我再喝就醉了。”
栓财这才伸手接住酒瓶，晃了晃多半瓶酒，嘿笑道：“我知道这酒，顾城的秘书长送过我一瓶，我没舍得喝，有一次王饶先生和杨希川先生来我家里，我给他们带走了。”
常青山笑了笑，没有说话，就看着栓财咕咚咕咚的大口喝酒。
很快，多半瓶酒见底了。
栓财看着所剩无几的酒，看着常青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中浮现醉意，
“常先生，这酒真好，喝了不上头。”
常青山看着脸上醉红的栓财，无奈苦笑，是不上头，你都快醉了。
栓财举着酒瓶，看着里面的酒水，沉默了许久，然后，喃喃道：“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一直窝在脏臭的巷子深处，靠着残羹剩饭过活，那时的我还很小，不知道该怎么办，更别说找警察求帮助，外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黑暗恐怖的。”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我的父母为什么不要我，或者他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者他们已经死了也说不定，但我并不怨恨他们，即使我独自面对天灾人祸。”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多大年纪，因为没有人告诉过我，但我想活下去，于是我走出了那个人们丢垃圾的小巷子，走出了我的‘家’。”
常青山看着栓财，静静的听着男人的低语讲述。
栓财把酒瓶子放下，低着脑袋，似乎是喝醉了，自言自语的控诉着命运对他的不公。
“就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我遇到了我人生中第一个跟我讲话的人，就是老板，他带我回他的饭店，住在冷库旁边的小仓房里，干着打杂的工作，洗碗、擦地、卸货，我干了很多活，虽然我的报酬只有三顿饭，但我很满足，至少我吃的东西是干净的，是客人剩下来的，而不是倒在桶里，撞在垃圾袋里的，
老板对外人说，我是他外城市来投奔他的侄子，因为怕有人报警，把我带走，他会因此缴纳罚款和失去我这个不能用低廉形容的劳动力。”
“最终，我还是被赶了出来，原因就是老板娘丢了50块钱，他们怀疑是我偷的，可是我就只在饭店打烊之后才出来干活，而且我连50块钱的样子都没见过，又怎么会偷钱呢，老板狠狠打了我一顿，把我丢在一座石桥上。”
栓财的语气很平缓，丝毫没有波动，就好像这些事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样。
常青山深深的看着栓财，没有说话。
栓财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可是我不恨他，因为在我快要死的时候，给我饭吃，还给了我名字，就是栓财。”
“后来，我又陆陆续续的在筒子楼边缘做了很多工作。”
“帮生鲜店送货，被老板诬蔑我偷货物。”
“去饭店后厨打工，被欺负，殴打，为了赶走我，还说我偷了一只螃蟹，呵呵螃蟹是什么味道呢？”
“后来我长大了些，去工地干活，又被工字钢砸断了腿。”
栓财说到这里，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腿，轻笑道：“就是断腿的那次，我觉醒了，工地的包工头见我觉醒了星力，也不敢欺负我了，去找工地老板，陪了我很大一笔钱，然后，我就被送到了训练营里。”
栓财举起酒瓶，仰头把剩下的酒喝光，低声笑道：“现在想想，生活真的很难啊。”
常青山递给栓财一支烟，然后自己也点燃一支烟，吐了口烟，叹道：“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有些苦难就是会发生在可怜人的身上。”
栓财拿着冒着火星的烟卷，沉默片刻，说道：“我清楚的记得，我躺在石桥上的那天晚上，月亮很圆，很亮，满天繁星，很漂亮，
我又回到了‘家里’，倚靠在超市腥臭的墙角，我很饿，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巷子对面的烘焙店，我想去抢一个面包，哪怕被打死，能吃到一口刚烤出来的面包，也是好的。”
栓财自嘲的笑了笑，“但是我不敢，我也不想就这么像一只臭虫一样，窝囊的死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就算尸体发臭也不会有人发现，我只能继续扒开垃圾袋。”
常青山抬手拍了拍栓财的肩膀，安慰道：“幸好，这一切都过去，现在的你，完全配得上以前遭受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