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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绍兴鼙鼓动地来(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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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下人过来报,说凌刚去了悦来客栈,张亮一早便在那里了。

他们知道客氏来了。但是她既然不说,地方官员豪绅就装作不知道。

尚周初听了下人汇报后冷汗直冒,也顾不得教训尚景薇,连忙吩咐人叫尚二过来。

尚景薇不明所以,疑惑地问道:“爹爹,凌刚去了那里,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尚周初看着懵懂的女儿,急得一脑门子汗,想了想,便将书信被劫之事对她说了一遍,完了重重地说道:“书信极有可能就在凌刚手里,那是弥天大祸啊!公公现在缺的便是由头!”

尚景薇犹如听了一声晴天霹雳,她瞬间明白,为何爹娘前段时间放任她接近凌刚,那凌刚为何遇刺之后,第一时间便试探于她,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她怔怔地呆了半晌,跌坐在椅子上,抱头痛哭。

叶氏对尚周初道:“妾身去悦来客栈,着人找那凌刚,他要是愿意见我,说不得事情还有挽回余地。”

尚周初看了看叶氏,犹豫了半晌方道:“快去快回,下午那边便要请愿了。”

叶氏带了春兰急匆匆地在来到悦来客栈,定了两个房间住下,吩咐春兰时时看着点。一会儿,春兰带着凌刚进屋了。

叶氏挥退春兰,关上门,跪倒在地,抱住凌刚的双腿小声哀求:“凌公子,看在奴家给了你的份上,放过我们尚家吧。”

凌刚将叶氏扶起,故作吃惊地问道:“夫人说的哪里话?小子哪有恁大本事,要将你们尚家如何如何。我铁匠铺里,不是有个无名白叫魏二蛋的,他是魏忠贤魏公公本家侄子,因此张公公要见见他。没其他事。”

叶氏没有挣脱凌刚的双手,有点释然地问道:“原来如此啊。凌公子,妾身……”

说到这里,叶氏不知再说什么,却主动拥住凌刚,伏在他怀里嘤嘤哭泣道:“妾身,妾身是真的挺欣赏公子,原是真心希望公子能娶了我家薇儿的。事到如今,没了这奢望,妾身也不希望我们做了仇人。呜呜。”

见叶氏如此,凌刚不禁心软。虽然他依然还是有所怀疑,自己遇刺之事,与尚家有关,却是远远没有那么坚定了。

他想到李娇,甚至想到了尚景薇,即便对叶氏本人,也感到心里有愧,就轻轻将叶氏推开,扶着她坐下。

叶氏主动拥抱,却被凌刚推开,坐在那里尴尬不已手足无措,抿了抿嘴,泪珠便滚了下来。

凌刚见平日里,菩萨般凛然在上的叶氏,尚家二奶奶,当家人,如今这般无助模样,不禁心里暗叹:管你皇亲贵胄,还是金枝玉叶,掰开了揉碎了,又与普通人何异?

他上前扶住叶氏双肩,小声安慰道:“夫人别哭了。真的没其他事。”

不料叶氏哭得更凶,凌刚将她拥入怀中安慰。

时间久了,两人不知怎么又粘作一处,只听那叶氏说道:“公子,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好吗?”

说罢,便慌忙撩起衣袖塞进嘴里。

半个时辰后,叶氏方出门。春兰早等得焦心,见叶氏面色酡红,不禁心下怀疑。

但她自小跟着叶氏,不谈两人之间亲如姐妹,即便考虑切身利害,她也绝不会对外人吐露一个字。没了叶氏,她在尚家瞬间没了依靠,将一文不名。

叶氏离开,凌刚就开始后悔愧疚,尤其想到李娇和尚景薇,心里就一阵绞痛。

李娇娇憨朴实,全部心思都用在自己身上;尚景薇恐怕是无辜的,那种少女情怀,特别是见到自己时,眼眸里的光彩,甚至与李娇一样,脸色随着两人关系好坏晦明交替。他此刻想起,那晚她站在妙莲庵门口,看着他下山,她眼眸中竭力克制的爱意,以及脸上隐隐出现的光晕。这些更是没法装。

他暗自斥责自己,定力如此之差,如何对得起一生所爱,将来如何在这凶险乱世存活?

凌刚定了定心神,上楼回到客氏房间,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客氏,张亮,魏二蛋和凌刚四人开始吃午饭。

这客氏的排场真够大,桌上摆满山珍海味,新奇果品小吃,至少得上百品式样。

凌刚心里暗暗腹诽,怎么所有人都这德性?管他是草根逆袭,还是豪族传承,这铺张浪费是必须的,否则不能彰显自己混的好,有地位还是怎么的?

当然咯,既来之则安之,凌刚可不会矫情,不忍食民脂民膏。他大快朵颐,大口喝酒,举杯敬客氏:“祖奶奶,小子敬你,千千岁!”

客氏看他竟然毫不拘束,吃的起劲,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乐得花枝乱颤:“为何是千千岁?”

“百姓们被敬酒时便是千岁,祖奶奶本就是千岁,被敬时当然得加一千。”

客氏笑道:“好你个小凌哥儿!看你吃得那么香,奴也快活哩!看来奴的小凌哥儿平时过得苦日子,怪可怜的。”

凌刚夹了块肥鹅咽进肚子,拍着肚子道:“不怕各位笑话,小子以前家里,经常吃不上盐,看块石头都想上去舔一舔。所以看到这么多好吃的,生怕它浪费。”

一番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那张亮说起进宫之前的生活,以及没来得及孝敬爹娘,拿起绣花小巾子不停拭泪。

众人好生抚慰一番,客氏拍了拍张亮的肩膀,不无得意地说道:“奴也是苦日子过来的,进宫前有了上顿没下顿,进宫后,奴那死鬼侯二死的早,皇上当年还小,在宫里不受待见,连带着奴没少受冷眼。连那些猢狲奴才都敢拉我们不出劲,做事吊儿郎当,还说,等这位小官家当皇帝,恐怕黄河水都清咯。奴当年的日子可是难捱啊。现在咱们不都是苦尽甘来?只怕一般人家都看不见咱们马尾巴哩。只要咱们好生伺候小祖宗,好日子还在后头哩!”

张亮连连称是。

凌刚也宽慰道:“张公公有这份孝心,伯父伯母在天之灵就很欣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的一生早有定数,强求不来。往事不可追,来日犹可待,咱们活人得向前看。”

客氏连连夸凌刚说得有理,摆了摆皓腕上戴的镯子,轻轻按动镯子上的金珠,那手镯便被取了下来,是一件宣德年间二龙戏珠手镯,主体是黄金做成,采用掐丝珐琅彩、鎏金等工艺,镶嵌了红、蓝、绿各色宝石,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客氏将手镯子递给凌刚道:“小凌哥儿侠肝义胆,人品一流,深得奴心,奴这次没准备什么赏赐的,这只镯子,是皇上赏给奴的,奴今天把它送了你,拿去罢。”

凌刚看着这只镯子,不知所措。他研究历史,没研究过这种领域。这女人手上戴的家伙,能随便送人么?自己能接受么?茫然地看看张亮,又看看魏二蛋。

那客氏又道:“二蛋,奴也有赏。”

说罢,叫人过来,取了十匹上好潞绸,一百两银子,赏了二蛋。

见凌刚还在愣着,张亮笑道:“凌百户,你家夫人用得着,你就谢恩吧。”

凌刚忙单膝下跪谢了客氏。

客氏笑眯眯地看着这个有点憨傻的年轻人,转头对张亮道:“你的那份,等老魏和皇上赏吧,呵呵,奴是没有咯。”

张亮忙称不敢。

众人正聊着天,只听外面街上人声鼎沸,越来越近,忙透窗向街上望去,只见悦来客栈下和隔壁税监署都围满了人,还有大批人众乌泱泱地往这边赶,一眼望去得有上万人,将街道挤的水泄不通。

这些人穿着粗布麻衣,多数面有菜色空着手,但是头前带路的几十人,身体健壮,有的拿着砖头,有的拿着棍子,多数拿着铲子锄头之类的。人群中有带着脸盆皮鼓的,正有节奏地敲打。

悦来客栈下,黄石来虬髯如戟,声若洪钟,挥舞着手臂对着楼上嚷道:“请张亮张公公出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