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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赋极好,骨架子软得很,性子亦不羞怯。”菊三四道,“不似有些气弱胆小的,上个月让她在太后娘娘的家宴上扮个道童,分明头一遭,她也敢演。”
“那是娘娘吩咐的,她不扮不行。”
“纵是吩咐的,我好歹瞅得出她心里虚没虚。”
殷了了听完,淡淡一笑:“根本是护徒心切。”然后微微侧过脑袋,上下打量了辛夷两眼说:“我方才给她九连环,是盼着她多玩会儿,结果咱们几句话的功夫已拆下来两个,伶俐倒是真的。”
“伶俐有余,稍嫌浮躁,念在年纪尚小,也是常事。”
了了把目光收到菊三四身上,抿抿嘴道:“我只指望她能一日升转千百阶,届时你得了犒赏,在教坊再不用看人脸色。”
菊三四用火筷子拨了拨一旁的炭盆,任它火星四溅,待火光猛了点,才说:“我自认是个伶官,在宫外供人赏玩,宫里亦如是,是以男儿脸面之类都是无谓诨话。但陡然让我倚靠女娃娃求取好处,仍旧怕落人耻笑。”
“你凭一身本领教出的弟子,谁敢耻笑?”了了嘴上这么说,但看他神色落寞,多少明白戳到他痛处,忙打趣道,“罢了罢了,古有浣纱女为驳伍子胥以死明志②,我这嘴和他一样坏,却没他的千金来还。”
菊三四知道自己现在有点矫情饰名的味道,亦干巴巴说:“我在教坊也算专横之人,没更大志气,应当讨不到你的钱。”
他原以为得以释怀惹笑,结果对面并未欢欣接话,屋里忽然变得沉寂悄然,就是坐在角落的辛夷都查探到气氛中的异样,放下手里的铁环,朝俩人方向呆呆打望。
了了直觉十分尴尬,赶紧换了个辙道:“说回那大起居被并作常朝的事,云韶部觉没觉得古怪?”
“这事跟教坊不挨着,我亦不灵通,更不知怪从何出。”
“也是,到底我们钧容直还算作诸班直里,有些话传得快。”了了停了一停,缩着脖子,用他狡黠的眼睛打量着屋里——屋里并无第四人,他求个心安理得罢了——接着冲菊三四招招手,与他挨的更近一点说,“我听殿前司那边透得气儿,官家怕太后娘娘一次一次的给他找罪受,打算往后大小事务全攥在手中。”
“未必是防堵娘娘,官家向来躬亲爱民。”
“无论为何,天天上朝可不轻省。”了了说到这儿,扑哧一乐,虚着嗓子道,“最奇的是,官家前儿个在雪香阁幸御二妃,嬉戏至通明,上朝直犯瞌睡。昨天又陪着尚美人折腾一宿,据传今晚还是尚美人侍寝...”
菊三四神色微变,急忙嘱咐:“妄议上头的话,你跟我面前信口雌黄得了,万万不许对外人提。”
“可不就只告诉你?”了了轻拍他的肩膀权做安抚,跟着笑道,“我是觉得,别说这御膳御药是好,不定进了多少补,才能白日黑夜不合眼。待我告老出宫,非搞几副方子带走。”
①宋代文武朝官每五日赴内殿参见皇帝,称为大起居。
②相传伍子胥逃往吴国时曾向一浣纱女讨饭,吃饱了以后,伍子胥希望浣纱女对楚国追兵替他的行踪保密,浣纱女觉得自己人格受到了侮辱,于是投江自尽。伍子胥立下血书报恩,十年过去,将千金投入浣纱女投江的地方,据说这个就是千金小姐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