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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家湖是分场。
后家湖远离场部大圹圩,第二年春,我们这些在后家湖的知青,大部分人被调入大圹圩圩内总场的王台孜生产队,即二队。一九六九年大圹圩农场成立革命委员会后不久,又改建成安徽省建设兵团二师九团。王台孜生产队就改称二连,但我很快又被团部调到三连。直到一九七六年初,我才调回故乡六安地区下面的金寨县。当时,因国营农、林、牧、渔四场的工人调动,必须对口安排工作,因此,我又被分配到大别山深处,在燕子河区渔潭人民公社附近,国营天堂寨林场鲍家窝分场工作。
我在天长县大圹圩农场生活了十二年,后又在大别山的深山林场工作了三年多,直到一九七九年初春,被调到文化部门工作,始脱离繁重的体力劳动。
我父亲谱名以昇,是旧时代药店里的药剂师兼医生,旧时叫郎中,在我们家乡通称先生。
听母亲和街坊老人说,我父亲为人耿直豪爽,嫉恶如仇,爱打抱不平。他抽烟喝酒,喜欢下棋。因乐善好施,穷苦人找他看病、他给人开药方不收钱,甚至别人向他求要一点草药,他也不收费。于是人们送他一个外号叫“正求”,意为求得正确,没有求错人的意思。因我家姓甄,故父亲又有“真正求”的雅号。
我对他的印象不是很深,因为在一九五四年,我七岁那年,父亲病故。
我家的经济境况本来就不富裕,这样一来,雪上加霜,日子更显困难窘迫。
我姐弟四人,弟弟小我四岁,大姐大我十五岁,早已经成家,二姐大我五岁,我,我弟弟,自幼就全赖母亲给人当保姆、做针线活维持生计,日子苦不堪言。
当时缺衣少食,可我的饭量却奇大,记忆中从未吃过饱饭。
母亲的劳动收入,无法养活三个人的生活,何况我和我弟弟还要花钱上学念书,于是在金寨县参加工作不久的二姐,就叫我来到她身边生活,将我安排在县城梅山第二小学念书。
我在一九六三年初小学毕业后,回到故乡六安,尚未成人便放弃读书,在社会上打短工、砍柴禾,以补贴家中生活。这自然不是长久之计。独立生活,自己养活自己,是我最大的意愿。
一九年恰逢大圹圩农场第二次来六安招工,于是我毫不犹豫地隐瞒年龄前往报名,并被通过。报名的第二天我们就接到通知,三天后就要离家。
我将事情告诉母亲,母亲愣了半天,方说:“去吧,我给你准备行李。记住,你在外面不要闯祸。”
我问:“可是,别人要是打我,我怎么办?不还手随便让别人打吗?”
母亲嗔怪说:“在家不打人,出外无人打。平白无故,别人怎么可能打你?”
我觉得也是。
当晚,弟弟已经入睡,五十多岁母亲还在煤油灯下,带着老花镜为我赶制衣衫。望着面前母亲坚毅而凄苦的面容,此时,“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的诗句突然涌上心头。
我心里一热,眼泪差点落下。
但我忍住了。
并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知道,我要是表现出软弱、伤怀,会让亲更加伤心与不安。甚至,她会当机立断阻止我的这次离家远行。
第二天一早,即一九年五月六日清晨,我母亲送我来到集合的地点小东门。一辆带棚大货车停在眼前,四周都是其他同行的知青和他们前来送行的亲友。
这一车三十多青年男女,来自六安、霍山、金寨和舒城。
我大表姐闻讯,匆匆赶来。她含泪给了我五元钱和一条新毛巾,埋怨我母亲心太狠。她对我母亲说:“大姑,我大姐要是知道这事,她一定要和你吵架。”
母亲笑笑,说:“吵就吵,小鸟不飞,翅膀就不会硬。”
我二姐当时师专毕业后分配在金寨县黄梅剧团当文化教员,后调在新华书店工作,她不知道这件事。但同在六安的大姐要是知道我要到千里之外的农场工作,她决计不会让我远离家门。因此,这件事情必须瞒着一向疼爱我的大姐才能成行。
一床薄被,一顶蚊帐,还有我二姐给我的两本字典,几叠稿纸,一捆书籍,怀里藏着我母亲给我的五元钱和大表姐给我的五元钱,还有我自己积攒的两元钱,一共十二元钱,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与好奇,带着一种隐隐对人生冒险的不安,我离开了故乡六安,离开了我贫寒而温暖的家,离开了我的母亲、姐弟和其他亲人,离开了和我要好的小伙伴们,开始了我人生独立的生活。
此一去,我不知何年何月再得以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