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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裴纪安的外族是长孙家,长安赫赫有名的望族。长孙家出过皇后,颇得文、高两位皇帝器重,母亲想要掀开那道珠帘,自立为帝,就只能灭了长孙家。裴纪安的父亲不识趣,帮长孙家说话,同样获罪。李朝歌已经尽力保全裴家人的性命了,要不然,落到那群酷吏手中,裴家哪能全身而退?
裴纪安眼睛通红,目眦欲裂,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人生吞活剥。这些年来,他每每想到外祖父、表兄以及裴家族人所经受的一切,就恨不得自我了断,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都怪他,招惹了这个女人,给家族、外祖带来无穷祸患。
裴纪安用力闭了闭眼,强行逼着自己,继续问:“楚月在进宫途中被人从夹道攻击,车毁人亡,她死的时候,还怀着三个月身孕。这也是你做的?”
先前李朝歌说话时目光湛然,语气坚定。她知道自己杀了人,也知道她不杀他们,李怀、母亲、长孙家就会杀她。政治斗争而已,谁输了谁认栽,有什么冤屈可喊?可是唯有这次,李朝歌沉默了。
裴楚月是裴纪安的妹妹,和李常乐交好,他们算是一起长大的玩伴。李朝歌下令杀裴楚月时,并不知道她怀有身孕。
可那又如何,杀了就是杀了,李朝歌没有替自己辩解,一口承认了:“没错,是我。”
这句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裴纪安。裴纪安又痛又恨地盯着李朝歌:“为什么?李朝歌,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若是恨我,尽可以冲着我来,为何要伤害我的家人,欺辱我的家族?”
李朝歌不想回答这种问题。这场谈话实在不愉快极了,李朝歌转身,从铜镜中整了整自己的衣袖,说:“吉时到了,群臣还在外面等着,我要去含元殿了。想来你也不想随我去参加典礼,那么,驸马,请回去吧。”
李朝歌背对着裴纪安,并不知道,裴纪安的眼睛中隐隐泛出红光,妖异癫狂,根本不似凡人。裴纪安怀着最后一丝侥幸,问:“常乐呢?”
李朝歌整理衣袖的手顿住了。她垂眸片刻,慢慢放下袖子,勾唇笑了笑:“也是我。”
她杀了那么多人,唯独杀李常乐时,是痛快的。
裴纪安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他问出这句话时,甚至祈求李朝歌否定他,哪怕她说谎都没有关系。可是,她连骗他都不屑。
这个女人,如此狠毒绝情。
裴纪安脊背一下子散了,他后跌两步,崩溃问:“李朝歌,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只是个天真烂漫的公主,一辈子无忧无虑,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她根本不会妨碍到你,你为什么杀她?”
李朝歌听到这些话都气笑了。为什么杀李常乐?也亏裴纪安能说出这种话。
李朝歌忍了李常乐许久,但是她最终选择动手,一是因为政治因素,二来,就是李常乐真的冒犯到她的底线了。
今年七月,时局已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每天都有许多大臣获罪入狱,经李朝歌之手里发出去的罪状,更不知凡几。李朝歌想到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裴纪安了,裴家的事终究是她对不住裴纪安,所以,她想借着裴纪安生辰的机会,给裴纪安赔罪,顺便缓和夫妻的关系。
七月初六那天,李朝歌特意请了一天假,悄悄到裴府上,想给裴纪安庆贺生辰。从两年前开始,裴纪安就搬出公主府,和李朝歌两地分居。李朝歌无视裴家下人敌视的视线,亲手给裴纪安做了一桌生辰菜,然后欢欣雀跃地坐在房间等。她枯等了一夜,菜凉掉,加热,再凉掉,裴纪安也没有回来。
李朝歌心也跟着变凉了,她倒掉所有饭菜,第二天一早,她顶着一宿未睡的眼睛,让人去查裴纪安的行踪。城门守卫禀报,裴郎君初六大清早出城,去敬亭山上清观给广宁公主李常乐庆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