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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到底皇上那天是如何从水阁离开的?如果说太后娘娘早就已知道高公公的安排,如今种种隐忍,莫非是有更大的图谋?
何常安心惊胆战,看萧偃进了寝殿躺下睡了,只能又一瘸一拐出来,想了想,找了个小内侍只说是自己要吃药,去御膳房那里要点热水,却是小心翼翼传了一条消息给高元灵:“太后似见疑。”
接到消息的高元灵拿了纸条在手里反复看了看,冷笑了声。
今日小皇帝一反常态长篇大论,猜测是承恩侯府找上了安国公和靖海侯,一唱一和做了这戏,想来太后为了让皇帝背下那些也很不容易吧。
高元灵将纸条直接放烛上烧了,皱眉想了想,太后和承恩侯府如今竟然能说动安国公那老狐狸帮忙,显然不知又给出去什么,多半是安国公那孙子的前程罢了——一个纨绔少爷。
高元灵不屑地吹了下手上沾的灰,勋贵不成气候,小皇帝总要长大亲政,阁臣这边才是真正的国之重器,太后在深宫里,只以为控制了小皇帝,就能永远号令天下,却不知道前朝文臣们位高权重,座师、同乡、同窗、同榜,同年,同声共气,根深叶茂,废立君王,也不过是翻覆手掌罢了!后宫、外戚干政,那是要被读书人们骂死,写在史书上遗臭万年的!
当然,内侍也不得干政,但,陪着小皇帝的永远还是内侍们,大臣们还得依靠着他。
这些年下来,朝廷多少官员,从自己手里任命出去的?阁臣们同样需要宫里有人,这才是自己安身立命之本。
高元灵想明白了孙太后如今并不能将自己怎么样,真有事,两位辅政相爷,岂会真的让孙太后过于嚣张?孙太后让小皇帝开口,硬性定了承恩侯府千金为皇后,两位相爷都十分不满。
自己仍然能借机再谋取一些利益,魏家千金,上次可惜了。
高元灵想明白了,第二日再找魏宝山好好聊聊,又和两位相爷说说话,不妨再让些东西给他们,他不以为意,安心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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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孙太后却病了,只说是风寒。
萧偃连忙上书房那边告假,在慈宁宫亲奉药,又细细问御医脉案,十分孝心。
孙太后倒是赶着萧偃回去:“我不过是有些乏,歇歇就好了,皇上在这儿,倒让我心里惦记着耽误了皇上的功课,还是且回去写功课吧——可以将何常安留在哀家这里伺候着,哀家正好有些差使让他办。”
萧偃自然立刻命何常安过来伺候太后,吩咐他仔细办差。
何脸色苍白,知道这是宫里惯用的伎俩,若是怀疑某人有嫌疑,先抓了审一审,又放松,引蛇出洞,再抓再审,这个时候就很容易失控,他在宫里多年,自然熟悉这一套……关键是,太后身子不舒服,承恩侯和其夫人带着两个千金立刻就递了牌子进宫探望太后。
这是非要从自己嘴里撬出东西了,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何常安绝望地看向了萧偃,萧偃浑然不觉,起身刚要走,却见外面来报:“娘娘,端柔大长公主来探望您了。”
孙太后一阵腻歪,神情却也还风轻云淡:“倒是巧,哀家倒忘了昨儿刚准了她请安的牌子,罢了,请她进来吧,正好皇上在,也许久没见大长公主了,皇上略留一留罢!”
萧偃道:“好,朕到前面迎一下皇姑。”
到底也算长辈,孙太后没说什么,只看萧偃走出去,果然在宫门看到端柔大长公主扶着宫人的手正下步辇,她一看到萧偃她就笑了:“嗳哟还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难得进一次宫给皇嫂问安,可巧就能见到皇上,今日怎不读书?是因为皇嫂风寒的原因吗?皇上可真是孝顺,皇上这些日子身子可好些了?”
端柔大长公主萧绘莲才二十多岁,先帝走的时候她刚刚出嫁,她眉目生得极秀气,杏眼薄唇,眉尖似蹙非蹙,显得神情总是楚楚可怜,宛如一碰就倒的细瓷美人花瓶,头上戴着白玉莲花冠,配着一对同色羊脂玉莲花流苏长耳坠,一身青绿色衣裙,裙身到裙尾垂坠如流水,整个人袅娜蹁跹,只如柔波上的一朵亭亭莲花。
萧偃站定了道:“朕安,皇姑可好?驸马可好?怎的不把小郡主带进宫来?”
说到小郡主端柔公主眼睛就弯了:“嗳,她如今正淘着呢,又不肯让奶妈子抱,天天非缠着要我抱,死沉死沉的,带她进宫可不是自找累么?驸马如今赋闲在家没事,正好让他带着孩子去庄子上玩了,眼见着这才五月,天已开始热了,去那边消夏最好不过。对了,这次进宫特意带了庄子上才出的新藕和樱桃,还有家里做的极好的粽子和马蹄糕、槐花糕来孝敬太后和皇上,皇上一会子尝尝。”萧偃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谢谢皇姑姑。”端柔大长公主与孙太后不和,进宫较少,但每次进宫,都会大张旗鼓地给紫微宫送许多吃的,虽然大多都被慈福宫拦下了,但总还有那么一两样时兴水果能让他吃到嘴里,无论如何他是真承这份情。
两人一路进了花厅,端柔公主含笑上前给孙太后行礼问安:“皇嫂玉体可安康?适才在外面听宫人说您风寒不适,我可真担忧啊,皇嫂您如今可还是少操些心,多宽宽怀静静心才好。”
孙太后眼角抽了抽,但脸上却仍然保持着风轻云淡:“皇妹好些日子没来了啊,哀家不过是略感风寒罢了,倒劳烦你进宫特意来看哀家。”
端柔公主一笑:“嗳呀皇嫂不必觉得抱歉的,其实我也是借着这机会来看看皇上,也太久没见着皇上了,我一直惦记着呢。刚才还在说呢,皇上今儿看着真的是精神多了,长高了好些!身子骨壮实了,我看走路也比从前要稳当多了,果然是该大婚亲政的人呢。”
孙太后嘴角抽了抽:“皇上身子还需好生调养调养才好,前些日子还像个孩子似的,贪吃冰酥,倒叫我担忧得很。”
端柔公主响亮地笑了一声:“皇嫂您可真是的?我家彩彩才五岁,都能吃掉半碟子冰酥一点事儿没有呢,皇上这都要大婚的人了,吃几口冰酥子算什么?我看这面色不是好着呢。哎,先皇若是知道皇上这般出息,不知怎么欣慰高兴大统有继呢……”她拿起帕子擦了擦眼圈。
孙太后暗暗咬牙,那眼皮子上的胭脂一点没少,装什么呢,先帝根本没见过萧偃,只在临终前定了嗣皇帝,点了辅政大臣,这嗣皇帝还是自己拟了让内阁和宗室送进去给先帝的,他当时已几乎昏迷,谈何欣慰高兴?
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会装,从前就总在先帝跟前柔柔弱弱的哭,先帝怜惜宠爱这个幼妹,平时也十分偏爱。孙太后烦死端柔公主了,脸上只淡淡道:“我听说驸马如今赋闲在家,都不肯接差使?还是妹妹有福啊,驸马天天能在家里陪妹妹。”却是在讽刺驸马赋闲,一事无成。
端柔公主却露出了个十分不好意思的笑容:“皇嫂别这么说,嗳也对,虽然先帝早早走了,皇嫂年纪轻轻的……一个人住在后宫,确实寂寞冷清了些……”她满脸同情看着孙太后,还叹气上几声,仿佛真的对孙太后青春守寡十分嗟叹。
孙太后几乎咬碎银牙:“哀家一心抚育皇上,垂帘听政,每日忙得很,倒不觉得寂寞。”
端柔公主点头满脸赞许:“皇嫂说得极是,皇嫂这福气眼见着就来了,如今皇上也大了,眼看着就要亲政替皇嫂分忧,皇嫂也算熬出头了,苦熬这许多年,总没辜负先皇托孤之心,您以后也可以在宫里安养天年了。”
孙太后听得自己在端柔公主嘴里形容得仿佛一垂垂守寡老妇,又总拿亲政来戳自己的心,揉了揉腕上的佛珠,总算心平气和道:“哀家日日念经,倒也不求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只求皇上能够平平安安的,如今把大婚给办了……”
端柔公主自然接上:“再把亲政的事给办了,皇嫂您也就安心了。幸好皇嫂您信佛,这日日念经清修,也算清静,不像我们,红尘滚滚,七情六欲,还是没皇嫂您豁达啊。”说着又拿了手帕按了按眼角,继续补上一句:“虽说皇嫂也是命苦,不得已……到底还是佛-度-有缘人,咱们这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家人,还是只能做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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