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海潮提示您:看后求收藏(车毅小说网https://www.cheyil.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一进积委会办公室,张华看到侯本福进来,便和身旁的统计委员刘爱志小声嘀咕了几句。刘爱志从桌上拿起一摞填写得密密麻麻的表格,又拿出一摞空白表格,朝侯本福挤了挤眼睛说道:“你把这摞表格誊抄在空白表格上。”张华也看着侯本福挤挤眼,补充道:“就在这里坐着抄表格。”
侯本福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用意,这是在找借口帮他免除面壁之苦。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接过表格和笔,坐在桌前准备开始工作。
侯本福早就听闻面壁思过的可怕。表面上看,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没什么大不了。可一旦亲身经历,才知道其中的煎熬。当人一动不动地站上半个小时后,血液因重力下坠,却又无法顺畅循环,那种滋味简直难以忍受。先是小腿和手掌开始麻木,紧接着肿胀起来,随后大腿也渐渐失去知觉,双腿变得不听使唤,身体不由自主地晃动。而这时,严管组的人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会采取各种办法 “帮助” 你站直,直到最后大脑缺血缺氧,整个人都仿佛置身于崩溃的边缘。
想到这些,侯本福对张华和刘爱志的照顾愈发感激。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认真而迅速地誊抄着统计表格。刘爱志见他动作麻利,悄悄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说:“慢点抄,捱到晚上再看情况。” 侯本福微微点了点头,用眼神回应了刘爱志的好意。
侯本福大约抄了两个小时表格,张华就被通知他去干部办公室。张华心中涌起一丝不安,但还是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走去。
干部办公室里,王指导员正坐在办公桌前,见张华进来,偏着头,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严肃地说道:“侯本福和人打架,两人都被打出了鼻血,我们干部都还没处理完这事,还在调查,你倒好,居然把侯本福喊去积委会坐着,你当起好人来了?”
张华心里 “咯噔” 一下,但还是镇定地辩解道:“指导员,他们就是开个玩笑,没多大个事。再说了,侯本福是个文化人,面壁时间长了,怕是连笔都拿不稳了。” 张华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王指导员的神色。
王指导员盯着张华,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满,继续说道:“你的意思是,你还在帮我们干部保护人才?” 这句话说得不轻不重,却让张华心里一紧。
张华咬了咬牙,还是坚定地回答:“有这个意思。” 在他看来,侯本福确实不该受面壁那样的折磨,他只是想帮一把。
王指导员沉默了片刻,沉着脸说:“你太不成熟了,这样做很容易授人以柄。不和你扯这些了。侯本福打架的事,我们的处理结果是两人都在严管组学习三天。你下去后叫侯本福去严管组,别再犯糊涂,懂不懂?” 王指导员的语气不容置疑。
张华似有所悟,连忙回答:“指导员,我明白了。” 他知道自己这次确实有些冲动,没有考虑周全。
张华转身准备离开时,王指导员又叮嘱道:“侯本福在严管期间,别一叫侯本福去积委会就是半天,工作要做,但也得注意影响,明白吗?” 张华连忙点头应道:“明白了!” 随后,带着几分无奈和自责,离开了干部办公室,准备去通知侯本福这个消息。
侯本福和打架的大块头正处于“学习”阶段。这一天晚上,严管组长和维纪员不见踪影,沉闷的氛围似乎松动了些许。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大块头,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好奇:“你是二组的?”侯本福只是简单地“嗯” 了一声作为回应。随后,大块头大大咧咧地自我介绍道:“我叫邓超勇,因为伤害罪,被判了十五年,你呢,判了几年?”侯本福神色平静,吐出两个字:“死缓。”
邓超勇微微一怔,接着说道:“你可以啊,居然把我按在地上。要不是在看守所那九个月,把我身体关得浑身没力气,你哪里是我的对手。”侯本福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问道:“你在看守所关了这么久?”
“九个月。”邓超勇无奈地重复了一遍。侯本福忍不住笑出声:“九个月就把你关成这样?我光是戴脚镣手铐就戴了十九个月。”
“哦,一审死刑?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改成死缓?”邓超勇满脸疑惑。侯本福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轻轻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呐!”
邓超勇挠了挠头,感慨道:“不过说实话,你也真有胆量,如果我们当时承认是打架,这事就不是三天严管这么简单。弄不好还得被送进严管队,那可就惨了。”
侯本福也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苦笑着说:“那是,听说严管队整治人都是往死里整。”
“梁山弟兄不打不相识,我认你这个朋友。”邓超勇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给侯本福竖了一下大拇指。侯本福也郑重地点点头:“不打不相识。”
然而,他们的交谈没能持续太久。就在这时,一个维纪员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脸上带着怒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两个别以为我没听到你们说话,我在门口都站了半分钟了。”侯本福和邓超勇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瞬间挺直腰板,坐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出。
没过一会儿,黄正金也走进了严管组。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维纪员身边,和维纪员一同坐在铁架子床上,然后压低声音对维纪员说:“侯老师,你懂的,别为难他,大家都是指导员的人。”维纪员也轻声回应:“我懂,不然刚才这两人说话的时候,我就该好好教训他们了。”
黄正金随即笑着,故意提高音量说:“指导员下午在办公室和干部们开玩笑,说真看不出来侯本福还文武双全,那么大个块头都被他给按翻在地上。”侯本福赶忙谨慎地接话道:“啥子文武双全哦,是邓超勇让着我的。”
邓超勇一听,急忙反驳:“我真的没有让你哦,只是那时候也不知道为啥,就被你给摔地上了。”维纪员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迅速脱下脚上的拖鞋,猛地朝着邓超勇扔过去,怒吼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谁批准你说话的?给老子坐好!”那只飞过去的拖鞋重重地打在邓超勇的背上,邓超勇条件反射般地抖了一下,随后立刻正襟危坐,眼神中满是畏惧,生怕维纪员再冲上来揍他一顿。
接下来严管组严管的这三天,对侯本福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尽管积委会的张华和刘爱志,还有陈勇军偶尔会叫他去积委会办公室 “帮忙做事”,但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得面对那严苛的“规范凳”和面壁惩罚。
这“规范凳”设计得极为刁钻,高度三十厘米,长度二十五厘米,宽度仅仅十厘米。坐在上面,姿势要求近乎苛刻:腰板必须笔直且用力绷紧,不能有丝毫松懈;双腿得紧紧并拢夹紧,膝关节与脚踝关节垂直在一条线上,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束缚着;双手臂要紧紧贴紧大腿,手掌伸开,中指尖与弯曲的膝盖边沿平齐,每一个动作都要精准到位;头部更是不能有一丁点上仰或下垂,必须保持绝对的水平;眼睛只能平视正前方,不能有上下左右哪怕一丝一毫的偏移;嘴巴也必须紧紧闭上,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而面壁的要求同样让人难以忍受,四肢和身体要笔直如杆,双腿夹紧,双手垂直贴紧身体,中指必须紧贴裤缝,容不得半点马虎;头部端平,鼻尖轻轻接触到墙面,既不能紧贴墙面借力,也不能与墙面有一丝缝隙,仿佛在进行一场与墙面的微妙博弈;眼睛只能睁开,死死地盯着墙面,不能有片刻的闭眼休息。只要坐姿和面壁姿势有一丁点不符合标准,等待着的便是无情的打骂和各种折磨。
不过,侯本福并没有完全按照这些严苛到近乎变态的标准去执行。或许是得到了某些特殊关照,严管组特意让他坐在最后一排。这样一来,即便他的姿势有些许不规范,其他被严管的人员也难以察觉。
但即便如此,在严管组的日子依旧度日如年。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煎熬中挣扎。好在这样的折磨仅仅只有三天,这已经算是最轻的处罚了。更让侯本福庆幸的是,这次与人打架的事情,并没有传到红胜地区中级法院的江副院长那里。他深知,江副院长一心想致自己于死地,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在死缓服刑考验期间还不思悔改,在监狱里打架,江副院长轻而易举就可以上纲上线定为伤害罪,那自己可就真的走上了一条死路。侯本福每每想到这里,都忍不住脊背发凉,后怕不已。他暗自庆幸江副院长还没在监狱里布下天罗地网。
在严管组的这三天里,侯本福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便是担心出现那样最糟糕的后果。这次打架事件,也让他从内心深处开始了深刻的自我反省,他明白,在这看似平静却又暗流涌动的监狱生活里,任何一点冲动都可能带来无法挽回的灾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