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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天楼,第三十层。
郭无算正站在窗口俯瞰宫城内的景象,这会他已换了件窄袖锦袍,腰间束着的御赐狮口金带将他身形衬得极为挺拔,半点都不显老态。
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人,这二人皆是头戴面具,一人身形矮小,只与八九岁的孩童相若,白发披散,直拖到了地上;另一人则身长九尺气宇轩昂,武服肩头处除了藏有星宿纹样,还用金丝绣着两行小字。
左肩是打遍两江八道府,右肩是盖压五岳九重天,口气简直大得吓人。
门上悬钟忽而连响三声,旋即数道遁光破门而入。
“箕水豹见过监正。”
“好久不见啊,监正~”
“监正,这么着急呼唤我等,是出了何事?”
郭无算转过身,招呼道:“都坐下吧。”
三十层的陈设极为简单,几乎没有装饰性的摆件,地砖四四方方呈玄青色,天顶则刷成雪白,原意是想借此象征天清地浊,无形之中却也凸显出一丝肃穆的氛围。
厅堂正中间共置二十八张坐席,分东南西北四方排布,这几人朝着郭无算行礼过后,各自寻了一张坐席坐下。
二十八宿常年在外处理各种棘手的事件,往日大多散落在大周各地,今日难得聚在一起,有相识的便叙起旧来。
“张月鹿,你怎么还没死啊?”说话的是个戴牛角面具的汉子,翘着二郎腿没个正行,袖口卷至齐肩,司天监的公服被他穿得像是连襟短褐。
郭无算身后矮小的那人浅浅一笑,似乎完全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好声好气的:“道友莫急,估摸也就这几年。”
“上次你也这么说,我还和柳土獐打赌你活不过开耀十一年,结果输了颗南海螭龙珠,你怎么赔我?”
“十赌九输,道友还需戒赌才是。”
“放你娘的屁,这次我和你赌,一件后天灵宝,赌你活不过弘道五年,接不接!”
“在监正面前休得无礼!”自称箕水豹的男子皱眉喝了一声,又道:“监正,还有人没到么?”
郭无算望向门口:“算算时间,快到了。”
正这时,三十层的大门再度被推开。
毕月乌一马当先走在前头,见到厅堂内零零散散坐着的五六人时,略感意外:“人还不少嘛,大家最近都这么空的么?”
众人一时竟忘了回话,注意力通通都被毕月乌身旁那人吸引了过去。
因为他戴得居然是奎木狼的面具。
方克己北逃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奎木狼之位悬而未决,本以为要过段时间——起码也得等星君们好好商议一番,才能定下新的人选。
谁知不声不响间,竟已经有人补上了缺,并且此前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郭无算的目光在宁言身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老夫知你还未做决定,不过你能来,老夫还是很欣慰。”
经得郭无算一说,其余人恍然发觉,此人只是戴上面具,腰牌和公服却是没换上。
难不成架子这般大,还要监正三顾茅庐才肯出山不成?
顿时有人不满道:“小子,哪门哪派,姓甚名谁,够不够资格啊!”
毕月乌侧头小声道:“别理他。”
众人在打量宁言,宁言也在打量众人。
辨认二十八宿的方法不难,每个人公服的肩头处都有对应星象,说话这人肩头共有星六颗,连缀成牛角之形,身份便很明朗了。
北方第二宿,牛宿,牛金牛。
宁言忽略他的质问,神色淡然:“我该坐哪儿?”
“跟我来。”
两人路过牛金牛的坐席边时,宁言都做好了被找麻烦的准备了,未曾想对方却没有出手试探亦或刁难,只是冷哼一声。
这让宁言对郭无算在司天监的威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待得宁言二人坐下,郭无算轻捻长须,慢道:“人都到齐了,张月鹿,和大家说说吧。”
张月鹿点点头,双手互握揉搓了几下,接着凭空搓出一个硕大的罗盘,显然也是有储物法宝在身。那罗盘足有六尺见方,比他整个人都要大出一圈,他只得将其平放在地上,转动罗盘,厅堂瞬间便暗了下去,半空中出现银白色的光点。
“今早殿前司点卯时,发现有位内殿直失踪了,辰时三刻在浣衣院发现了他的尸体,根据伤口推断是寅时三刻死的……”
光点开始变化为不一样的颜色,组合在一起逐渐绘制出浣衣院的景象。
惊慌奔逃的宫女、严阵以待的甲士……时间仿佛在此刻凝结,焦点中心为池子里漂浮着的一具尸体,仰面朝上,表情极为平静,喉咙处有一道剑痕,缓缓流淌出的血液将池水染成红色。
“殿前司调过宫门的出入记录,找不出任何异常。我方才推算了一卦,坎卦,乾坤至坎离恰为一大循环,是故气交象错,那凶手应是寅时进的宫城……”
光影变化,浣衣坊不断缩小,视角上移,整座宫城跃然于眼前。
“宫城地下都刻有阵法,阵宫每时每刻都在变幻,想要悄无声息潜入大内只有三种方法。”
“第一种,算出阵宫的位置。但汴京城每隔十年便会对大阵进行修缮,更遑论还有龙脉和大周气运加持,普天之下能做到这一点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空中幻化出几人的模糊剪影,随后又迅速消散。
“第二种,凶手本身就领了宫城内的职,天武官、殿前司、侍卫亲军司……总之禁军内部已经在排查了,天黑前便会有结果。”
“至于第三种方法……”
“朝堂中有包藏祸心的逆贼在为凶手打掩护。”忽有另一人开口道:“此人位高权重,甚至还在监正之右。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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