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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鸽的羽翼擦过黑沉沉的灰云。一座座营帐就像是灰白土地上开出的花朵。从高空俯瞰下去,这座庞大的营寨中忙碌的人,如同一只只蚂蚁。白鸽收拢翅膀,咕咕叫着回到巢穴。不久,一个年长的都伯手中拿着译出的纸条走向最中央一座体积庞大的帐篷中。帐中正对坐着两人。低沉的气压笼罩在两人之间。听见这司马通禀进来,其中一人猛地转头,浓眉之下一双环眼精光四射。光线较暗的帐中,就像是蛰伏的凶兽,只是贴了满脸的纸条,让他瞬间变得憨厚。“张司马。”
这都伯双手将纸条奉给面上干干净净地张郃。张郃接过,眼尾余光看见张飞偷偷调换棋盘上的棋子,心中叹气没说话。看完之后,将纸条递给张飞:“张将军,您看看。”
张飞倏地收回手,假装什么也没干,斜视着帐子上方吹口哨。听张郃这样一说,他才装模作样地回头:“我看,好像不太好吧。”
话未说完,他已经一把夺过了张郃手里的纸条。看了看后,面上露出一阵狂喜。但随即又想到些什么,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答应我大侄女办的事情也办好了,我也该回许都了。”
他顿了顿期许地看向张郃:“再带兵出征是不是不大好?”
“呵呵。”
张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张将军的意思是?”
见张郃不劝他,张飞咂了咂嘴:“但是,我大侄女的事情我不能不管,我兄长曾经叮嘱我,莫要让人欺负她。”
张飞自我说服着。张郃配合道:“张将军仗义。”
只是当前情况看,倒像是你那大侄女想要去欺负别人。张郃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武人嘛,有兵领,有仗打,有军功挣就是行。从不计较缘由,这是张郃的准则。“既如此,便出发吧。”
张郃站起身,活动活动身子。原本以为回到令支就要交出兵权闲一会,没想到还能继续出征。这让刚刚尝到富裕甜头的他十分高兴。张飞显然也是如此,顺势一把将脸上的纸条抹下。下令拔营,加快行军速度。两日后,两人回到令支,驻扎在城外大营。两人交代好营中事宜,带着亲随便奔向令支。凭借符信,进了城门后,两人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马速。“儁乂,是不是我的错觉,这城中似乎不一样了?”
张飞有些犹豫地问道。城中人来人往,到处都是推着独轮车穿行的百姓。两人都不是什么飞扬跋扈的人,不欲闹出城中奔马伤人的事情,便下马行走。听了张飞的问话,张郃没有回答。事实上,张郃来到令支的时间长于张飞,他混迹市井,最能看见一座城市最真实的模样。可现在他却有一种走错了门的感觉。眼前这座古老的北地边城正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活力。四处都是在建的工程,被大量的竹木脚手架覆盖。几乎不见闲散的人,似乎人人都明确着自己的目标,在向前行。从前在街角的流民冻骨也全然不见踪影。甚至于整个城市,巷尾街角的粪秽都清扫干净。正想着,远处传来妇人尖锐的喝骂声:“你这忘八,当真是街边狗儿管不住家伙。”
“你莫要挡脸,早要脸还在街边撒尿?没干没净的下作黄子。”
凑热闹是人的本能,张飞立刻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一个干瘦的老婆子,右边手臂上别着一个写着监管员的蓝色袖章。嘴里骂骂咧咧地揪着一个提着裤子,死死捂住脸的男人。这老婆子虽说年老,但嘴皮子极利索:“大家都来看看,看看这下作黄子,光天化日就在街角撒尿呢。”
张郃和张飞都是一愣,这个……问题很大吗?在哪不是这样的?他两下意识互看了一眼,又急忙错开眼神。都是斯文人,谁会那样干呢!“婶子,错了,真错了,我就是憋不住。”
那捂着脸的汉子一手拽着裤带,一手死死捂住脸。“前边转个弯就是新修的公厕,你憋不住?”
被公孙颜特意起用的老嫂子城市卫生监管大队,在背负使命时,战斗力极强,一口啐了出去。“颜娘子有言,痢疾疫病多是因为不讲卫生,即便说了百遍,也管不住你们这些懒东西。”
又骂了几句,这老妇话音一转:“罚款罚款。”
每罚一单都有抽成,老妇已经嗅到了铜板的香味。“好好好,婶子,你先放开我,我拿钱袋子。”
那捂脸的男人连声讨饶,然后在老妇撒手的一瞬间,提着裤子撒腿狂奔。望着他跑路的背影,这老妇的骂声传出老远。张飞忍不住搔了一下耳朵。就在这时,突然有个什么东西砸了过来。张飞身手敏捷,一下侧头让过。一手按住武器,扭头去看时,便看见一个丰腴年轻妇人站在一间豆腐坊门口,朝这边看。张飞这才注意到,地上是一个林檎果。那妇人羞答答朝这边眨了眨眼睛,全然不像从前那些畏军如虎的女子。正觉这个世界好奇怪的张飞,一转头。就发现一个纤细身影从街角奔出,直扑张郃。张郃面上瞬间露出一丝恐惧,见鬼一样往后跳开。那女子扑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张郃牵马绕着她走得远远的,她才爬起来,清秀的面上满是不甘。“干什么的?”
张郃的亲随本想拔刀质问,却发现情况不太对劲。街边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左边那个长得有些吓人,年纪也有些大,但看戎服,是军中将领啊。”
“右边那个倒是浓眉大眼颇为俊朗,但是表情怎么那么害怕,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倒数第三个不错,年轻面嫩,你瞧那惊恐的小模样,真爱人,是姐姐的了。”
这些窃窃私语,就像是菜市挑菜一般。这种强烈的违和感,连张飞也心里发毛,和张郃互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朝着太守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