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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颜吸了一口气,饮了一口僮仆新承上来的茶汤,咸味葱姜加桔皮的苦涩茶汤确实提神贯脑,叫她有些喝饿了。案桌上还摆了一碟裹了蜜炸的环状点心,倒退一个时辰,为了自己的孝女人设她是绝对不会碰的。然而,刚才一通对峙,她继续在公孙家这几人面前装样实在没太大必要。此时她实在需要些吃食来补充糖分,借此消化刚刚接收到的信息。案桌上这种点心叫做膏环,又叫粔籹,在襄关时,公孙达夫人钱氏曾经当作新鲜玩意送来一碟。即便都姓公孙,家境差距竟然如此之大。纵公孙达已为校尉之身,且襄关商队往来油水颇丰。这种用秫稻米屑加之蜜水调制,再在酥油中炸制出来的果子,在公孙达家中依然是少见的稀罕物。可是在公孙家却似乎是家常的待客茶食。她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抬袖遮脸,在袖后小口的嚼吃了。油炸的果子吃起来有些像麻花,但没有麻花那么酥脆。似乎受了她的影响,堂中诸人都想起自己未用朝食,一时间各自中场歇息,食用起面前的茶食来。赵云也吃了一个,便回身,欲将碟中剩余的膏环果子递给立在身后的张泽。一转身却见张泽已经在与周行等几个管事分食膏环,见赵云递来,张泽笑呵呵的伸手接过。赵云这才注意到,公孙颜案桌上的碟子不见了。身边传来响动,赵云看去,却是田楷也将自己案桌上的膏环递给了张泽。张泽短暂的做过田楷的副将,两人相处十分融洽,田楷对这个武勇莽撞但听话的青年很是喜欢。一下得了三碟平日里颇为少见的膏环甜食,张泽大咧咧的笑了。与同样侍立在后的庄园管事们分食之后,其余的拢做一碟。偷偷的顺着墙根摸出去,给外头守卫等候的几个白马义从袍泽分了,连同样站立在殿外的阿兰都分得一个。公孙颜这边的小插曲,对面所坐的公孙瑎和公孙璇自然没有错过。兄妹两同时表现出一致的不屑来,只是公孙瑎更为隐蔽,而公孙璇直接挂在脸上。对他们来说,这般家常普通的东西还需要珍惜的分食,实在是一种极小家子气,很失颜面的事情。嗤笑一声,公孙璇将手中咬了一口的膏环整个投进了装着茶汤的漆碗中。金黄色的果子,在青绿色的浑浊茶汤里沉浮几息,然后散碎掉沉入碗底。面对面坐着,公孙璇的举动公孙颜当然看得见,对此她不打算发表意见,一个被家中宠坏的大小姐而已,她木着脸转开头。上首主位的公孙景将这些场景俱收入眼中,心底叹了口气。眼见公孙璇瞪大眼睛就要发怒,不想再见她们争执的公孙景起了话头:“阿颜,考虑得如何?”
考虑得如何?其实在系统发来邮件的时候,她已经有些意动。再到田楷解释说卢龙县是抵抗胡人的要隘,她再这么迟钝也能明白了,卢龙此地只怕将是胡汉冲突的前线要害之地。系统的主城建立在这里,凭借系统交易器的物资,足够将卢龙打造成跨越时代、刺猬一般的要塞。成为死死钉在北地的钉子,这样的钉子一旦钉牢落下,只要不废弛,在北方游牧民族南下侵略时将成为抵御的最佳武器。她心中便已经打定了主意。可直接点头却是不行的,拿出一个这样被蹂躏到民不聊生,还将有大乱的地方作为七十万石粮秣的补偿,她这个爷爷是不是有些太糊弄了。公孙颜直接果断的摇了摇头:“我们想要的是一个可以休养生息的地方,卢龙县并不和心。”
“噢?”
对于公孙颜的拒绝,公孙景并不意外,在田楷那样详细的解说后,还能一口同意,他便得怀疑一下这个孙女脑袋好不好使了。“你父亲为你置办的庄园便在卢龙县南十二里的孤竹古城,若这位赵都尉为卢龙县令,也可照应一二,去了其他地方,难免顾及不到啊。”
亲眼见过公孙颜的脾性,公孙景已经完全打消为幺女谋得孤竹庄园的打算。“父亲!”
公孙景的言外之意,公孙璇听了心中一急,说好了要让公孙颜割让庄园给她,怎现在又不算数了?那处庄园苑囿实是个游乐的好地方,产出颇丰,她瞧中许久,但公孙瓒在世时不敢捻他虎须。公孙璇天不怕地不怕,在辽西横着走,唯独就怕她二哥公孙瓒,纵惹了父亲生气,左不过罚跪,敢触怒二哥公孙瓒,那是真的会挨打。幼时,公孙瓒带着家眷回令支,期间她与公孙瓒家长女公孙堇起过冲突,不过是推攘一下,竟被公孙瓒不问对错不分青红皂白的抽了一马鞭。那时她也不过十岁,被这一鞭抽得皮开肉绽,卧床休养数日。从那之后她怕极了二哥公孙瓒,也恨极了公孙瓒一家。听闻公孙瓒一家死在易京时,她只恨不得歌舞三天。此后巡视了数次孤竹庄园,在那玩乐数日,已经将那些广厦良田、亭台苑囿视作了囊中之物。眼下闺中密友皆知她要得一座大庄园做添妆,却冒出来两个死剩种与她争抢。连先前答应好的父亲都要变卦,公孙璇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泪花在眼眶中打着转。可是她素来飞扬要强,不愿意当众哭出来,又见公孙景警告似得一瞥,她咽下满腹的委屈,拂袖离席而去。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她今日才不来。还白叫人看了笑话。公孙璇心中恨毒了公孙颜还活着,她们姐弟乖乖死了大家都清净欢喜。心中忿恨,她足下用力将地板碾得吱嘎作响,绕过帷幕,面上忽的闪过一丝厉色来,公孙瓒已死,且看那孤儿孤女的能嚣张几时。不就是仰仗着公孙瓒旧部和那个赵姓都尉吗?就让她瞧瞧那些忠诚能维持多久。眼前闪过赵云护在公孙颜身前的高大身影,公孙璇轻轻挑了挑眉,冷笑了一声,想到什么似得快步走入了后堂。那边公孙璇负气离开,堂中除了公孙景,无人在意。本来就是无关闲杂人等,或走或留,并不影响任何人。公孙颜依然思考着公孙景的话,实则心中却在琢磨着他的真实意图及底线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