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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鸣还没来得急答应,侧福晋的线就走上了她的脸,呼地秋风扫落叶,疼出了她两眼泪花儿。
嘤鸣知道后唯有叹息,对侧福晋说:“我尽了意思,她要是不领情,我也没辙。上回她进宫,我劝过她的,可惜她不肯听。眼下薛家还留了根苗,再这么下去,怕是要把这根苗都拔了。”
皇帝听她这么温存着说话,全是识大体知进退的见识。难怪当初太皇太后说她好,她和那些争斤掐两,唯恐落于人后的不一样,不因现在自己正红就要星星要月亮。福气这种东西,果真不能用得太过,得匀着点儿来。像寒夜里烧柴禾,贪图一时暖和全扔进去了,哪里熬得到天亮。须得慢慢续上,不至于过热,也不至于后头难以为继,这样就很好。
因为看得太仔细,不免越靠越近。气息相接时,那一呼一吸都异常清晰。他忽然意识到眼下这个姿势有多暧昧,暧昧得几乎让他燃烧起来。他的视线从她的眼睛慢慢下移,移到她的嘴唇上……这红唇鲜嫩欲滴,他开始蠢蠢欲动,他想亲她一下。这些年后宫陆续填充了不少嫔妃,临幸过后生了孩子的也有,可他从未想过去吻一个女人。口对口的亲吻,那样亲密无间的事儿,只有和最喜欢的人才能做。虽然那些嫔妃们个个香得腻人,但他不爱,临幸的过程也三心二意。与其说是享受,不如说是为了繁衍,那么原始的使命,一切忠于大局,和他个人无关。
嘤鸣想起了她母亲刚才拿来的“压箱底”,那图册上头很详细地记录了各种销魂的姿势,她隐约有种预感,这呆霸王要亲她了。
福格料他母亲有成算,迟疑着问:“额涅打算怎么处置?”
福格为了安抚母亲,只道:“额涅别着急,儿子再去找找健锐营的人。多隆是三哥儿发小,他八成愿意帮着打听打听。”
提起齐家,福格就愤懑不已,“纳辛如今正得意呢,闺女当上了皇后,他家二小子的婚事也开始张罗了。这个老匹夫,早前还不是阿玛的一条狗吗,叫他往东不敢往西。这会儿屎壳郎变唧鸟,一飞冲天了,眼里没了人,阿玛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连面都不露,他别不是以为自己的富贵长结实了吧?”
那厢的皇帝对小舅子展开了惨无人道的打击,他慈眉善目看着厚朴,“你知道院墙那头种着芭蕉树吧?”
德禄应了个嗻,见厚朴愣在那里,忙垂袖打了一千儿说:“国舅爷,还不谢恩呐?万岁爷替您想得周全,可着全大英找去,谁有您这样的福分!”
可是现在遇见这个对的人了,以前觉得难以接受的事儿,忽然变成一种强大的渴望,他觉得他想做下这件事儿。后天夜里就大婚了,为了避免她到时候慌张,现在操练一下好像也行吧……
灵堂里白烛簌簌颤动,薛福晋点完了香从里头出来,抬眼恰见二儿子福格进了腰子门。
才吃了蜜饯,没有漱口,齿颊间还有淡淡的甜味,现在要亲起来,应该会很尴尬吧!她脑子里乱糟糟思量,当然他要是来势汹汹说干就干,她也只能屈服了。
可是谁能阻止他开口?他也盯着她看了良久,忽然说:“皇后,你的眼珠子是不是比别人大些?这瞳仁儿像鸽子蛋似的,该不是重瞳吧?”
主意是个好主意,恩赏皇后生母,这是对皇后最大的肯定。
薛福晋哼笑了一声,“他闺女当上皇后还是咱们举荐的,填了我家姑奶奶的缺,有甚了不起?继皇后,走乾清门……哼,花无百日红,能得意到几时!不过纳辛的八字儿,我早给他算好了,他死就在眼巴前,自己还不知道呢。”
国舅爷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给他母亲行了一礼,“奶奶,给您道喜了。你闺女后儿出嫁,您儿子赶得急点儿,至多下个月也要奉旨成亲了,您高兴吗?”彻底把侧福晋说懵了。
福格上前来叫了声额涅,满脸愁苦的神情,摇了摇头道:“跑了好几家,别说谈事儿了,连面都见不上。墙倒众人推,都说薛家败了,谁还愿意蹚这趟浑水!”
他说完轻轻一跃便跃过了女墙,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说,就这么走了。嘤鸣看着那堵墙十分惆怅,这世上有比他更没情趣的男人吗?自己居然不是屈服于他的淫|威才喜欢他的,想想实在稀奇。原本她心里爱慕的并不是这个款儿的啊,这是走到山穷水尽了吗?可见女人的眼界和身处的环境很重要,如果是在宫外遇见他,这号人除了擦肩而过,再没有旁的可能了吧!
结果他母亲无力地摆了摆手,“咱们这会子比瘟疫还厉害呢,世上有谁待见咱们?用不着找你找他了,都是一样的,闭门羹还没吃够么!”顿了顿问,“齐家眼下怎么样?”
厚朴回过神来,蔫头耷脑扫袖,屈膝一点地道:“奴才叩谢主子天恩。”
她坐在脚踏上,两手拢着他的小腿肚,替他轻轻按压,一面道:“事儿全凑在一起了不好,薛家才天翻地覆,咱们这就要大婚,多少眼睛盯着齐家呢,这裉节儿上再封我母亲诰命,就荣宠过头儿了。您听我说,福太大,反倒容易招祸,眼下这么淡淡的就很好,细水长流才能长久。再者我们家福晋是一品诰命,您要是又恩封了我的生母,闹得嫡福晋和侧福晋平起平坐,叫福晋心里什么想头儿?我奶奶一向不在乎这些虚名的,早前什么衔儿也没有,不也过得好好的么。家里这二十年来一向和睦,没的升发了,反倒鸡犬不宁,您说呢?”
皇帝显然并不在意自己的美貌,他唔了声,“我们祖上有锡伯和鲜卑的血统,嫡系子孙眼里都有金环,没什么了不得的。”倒是她,那双眼睛里有一片广阔深秀的海,他是头一回发现,原来人的眼睛能长得那么好看。
他们这头热火朝天,薛家却门庭冷落。这一年接连走了三个,以前依附薛家的都不敢来往了,满朝文武人人自危,皇帝的大婚,也冲不散京城上下无处不在的恐慌。
所以这能怪谁呢,做人太绝,可不就得走到那步吗。嘤鸣倒是打发人送了赙仪来,只是如今自矜身份,连奠酒都不来洒一杯,干闺女随个分子,写一对儿挽联,这就算礼数了?
厚朴眨着一双老实的眼睛,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质朴的味道,说啊,“奴才怎么忘了这茬!请主子恕罪,主要是因为奴才家里规矩严,奴才上了八岁就不许进姐姐院儿里溜达了。您想,五年前那芭蕉树才小腿肚那么高……这不能怨奴才,您说是吧?”
薛家有三个儿子,大的没了,尸首就地掩埋,只送了当时身穿的甲胄回来,已经是最大的恩典。老三也随军出征,但他带领作为候补的三旗走另一条道儿,这会儿生死不明,福格到处扫听,也没有他的半点消息。其实细想想,不必多方打听,八成是凶多吉少,福格要不是留京,这会子大概也没了。
她大概有些惊讶,不明白惯常吆五喝六的人,这回手势怎么会那么轻柔,于是抬起一双鹿一样的大眼睛,纳罕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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