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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春意渐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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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表情真挚,一副期盼的模样,他不无遗憾地想,也许当初肖铎就是这样被她依赖着吧!

小酉听了叹气儿,“您要在,还能说上两句话,眼下离得这么远,各人自求多福罢。”

他一把扶住了她的肩,“你告诉我,对我不是全无感觉的,对不对?”

他带着苦笑,束手无策的样儿。五万张嘴啊,这样庞大的消耗,确实让人招架不住。

可是澜舟绝顶聪明,他起身后自发站到了她身边,微微躬着身说:“在儿子心里,额涅就是儿子的亲妈。将来儿子成人了孝敬额涅,等有了小弟弟,儿子就是弟弟的先锋。儿子这话不掺假,请在座的长辈们作个见证。也求额涅把儿子当亲生的,有了错处您教导儿子,儿子也好精进,日后做个顶天立地,无愧于心的真爷们儿。”

“你什么时候去怀宁,带我一道去吧。”她颓然道,“就算去了没用,我亲眼瞧瞧心里也有底了。”

“王爷说这番话,有没有想过结果?不怕我上疏朝廷,请求和离么?”

不知疾苦的公主,听见虱子就显得很惊讶,大概觉得人也能染上虱子,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其实人间百态,对他们这些出身辉煌的人来说,没有猜不到的富贵,只有想不到的疾苦。带她去看看腐朽的社稷,也不是什么坏事。

婉婉笑得有点尴尬,她比澜舟大了八岁,比澜亭大了九岁,也不知那些太太们长了一副什么样的眼睛,能看出这两个孩子像她亲生的来。

他对连累她受热很愧疚,充满歉意地冲她笑了笑,婉婉欠着嘴角拱眉,算是做了回应。不久之后便发现大袖下窸窸窣窣的,一只手探过来,隔着镶滚握住了她,她心头一蹦,想摆脱又怕人发现,只得任由他牵着。

铜环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这样气定神闲了,想来这个下午过得还不错,觑她的脸色问她:“殿下对宇文王爷有改观吗?”

次日王府做寿,婉婉从隆恩楼给抬进了银安殿。

澜舟和澜亭哥儿俩上前来了,扎扎实实地打千磕头,愿阿玛和额涅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族中的女人笑着:“两位哥儿真懂事儿,瞧瞧这面貌气度,竟像长公主殿下亲生的。”

铜环来接她回去,她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之前一直担心他有反心,二哥哥压不住她,她又嫁他为妻了,到时候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现在看来是多虑了,一个图谋天下的人首先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毕竟谋反是需要成本的,为灾民散尽千金,那些老弱妇孺们哪个能替他披挂上阵,能替他征战四方?

磕头,无尽的磕头,来了一拨去一拨,婉婉和他坐在上头,简直就像两尊菩萨。两腋是缨帽官靴、长袍纱褂的祁人太监,她和他穿着最隆重的吉服,里三层外三成地包裹着,热得晕头转向。

有风吹过来,鬓边的发丝拂在脸上,哀婉柔艳的眼睛,霜雪一样的面颊。他抬手替她把发绕到耳后,千珍万重地,当孩子一样呵护着。还有什么可说的,自然应承她:“寿宴过后就要去,我正愁把你留下,不能抽出空闲陪你呢,你不怕跋涉,我就带你一道去。不过话得先说好,到了那里以我的示下为准,你不能同我闹,不能驳我的话,能做到吗?”

他思量了片刻,颔首说好,“不过人多,天热了怕有疫情,你去了我不大放心。”

她确实是没法子,莫说在南京,就算在京城,说了也未必有人愿意听她。唏嘘了一会儿,没计奈何,“听说安庆府流民成灾,王爷千秋过后要上那里去,我也跟着一块儿去。届时看看当地情形儿,给皇上的奏疏里替她央告两句,但愿二哥哥能瞧着昔日的情义网开一面,就算她实在不成了,也找个地方,拨两个人,好好的颐养着她。”

“我回去就给皇上上疏,再不能这么下去了。”百姓食不果腹,他却还有心思建什么摘星楼,婉婉头回感觉到重压,几乎勒断人的脖子。想起自己的那些妆奁,忙又道,“瞧瞧我帮得上什么忙,我那里还有些钱,回头让人收拾收拾,一并送到这里来。”

她忙牵住他的袖子,“我跟着你,不会乱跑的。”

他说五万,“还有不断涌入的。上年冬至我在京时留意了,街道上虽也有,但连南苑的一成都不到,所以京里只当我无病呻|吟吧,毕竟京城安然无恙。”

她长叹了一口气,“其实尚主那件事我早知道了,原本不想谈及的,既然王爷开诚布公,那这个疙瘩就应当解开。我的确因此对王爷颇有微辞,也想过,倘或没有音阁,我应当也愿意嫁给你的……只是后来你画蛇添足,反弄得我受迫一样,我心里着实不好过……”

婉婉听后喃喃:“这可怎么好……灾民共有多少?”

她愣了一下,“宫里那么多地方,连安置她的院子也没有吗?一个皇后被关到角楼上,哪朝哪代出过这样的事!太后办事欠考虑,皇上也这么着,可怜了音楼。”

他听后失笑,“你只能坐辇,从南京过去少说要四五日。眼看快端午了,馒头拉到那里只怕都馊了。”见她失落又道,“我设了几处粥厂,目前还能延挨。你说要过去瞧瞧,我只让你瞧瞧,动手是万万不能的。那些灾民固然可怜,到底身上不洁净,你要是靠得近些,叫虱子沾了身,那就不好了。”

她偏过头去看他一眼,他就坐在她身边,神情肃穆。细密的汗在翼善冠下凝结,蜿蜒流淌,滑进雪白的交领里。他咽了口唾沫,喉结分明一动,婉婉莫名红了脸。

他笑起来,水波潋滟的一双眼,“殿下爱民我知道,可爷们儿家,遇上的事儿处置不了,反算计媳妇的妆奁,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你放心,我还能支应一程子。上年秋收的谷子有剩余,再不济,织造府那一百二十张织机一年的产量预先卖出去,折变成银子和粮食,撑到今年秋收,就能喘口气了。”

他眼神颤了颤,终于慢慢点头,“我想过,以殿下的性情,大有可能。但是也请殿下慎重考虑,毕竟婚姻非同儿戏,长公主下降百舟护航,上至君臣下至百姓,多少人都眼巴巴看着。于小处来说,殿下名声要紧。于大处,南苑是藩地,长公主出降又和离,到了有心之人嘴里,便是含沙射影的利器。现如今大邺人人自危,殿下一路上应当也看见不少流民吧?只是越往南越稀疏,因为我把人都堵在安庆府以西了。”

小酉嘻嘻笑:“天地良心,我要是戳在眼窝子里,王爷不把我卤了才怪!我瞧您二位放鹞子呢,猫到边上坐了会儿。王爷和您真亲近,还这么的……”她张开手臂环住她,“抱着您呢!”

进来的人请双安,然后扑通一声跪下去,宏声道:“给主子爷、主子奶奶磕头。”一长串祝寿词,绞尽脑汁,个个不带重样。祁人的认识里,主子爷、主子奶奶是主仆见面的官称,不管这位奶奶是什么出身,同他们的“爷”做了夫妻,那就是“奶奶”。当然这个奶奶和称呼母亲的那个奶奶绝不一样,此处应作女主人,就像福晋是场面官话,主子奶奶是家常的,透着热乎劲儿的昵称一样。

婉婉红着脸跺脚,“你再混说,哪只眼睛瞧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