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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下里沉默,过了很久,她才听见他开口。
婉婉鼻子有点发酸,以前相处过的点点滴滴就像拉洋片,从她眼前一帧一帧划过。何以至此呢,她从一开始就不讨厌他,甚至还曾经偷偷想念过他,可是不知怎么,他们之间渐成水火之势。她有时候也恨,恨完了音阁恨皇帝,为什么要让她知道那么多,瞒到最后不好吗?但是一人一个命,她没法偷安,因为天下是慕容氏的天下。
鼻尖有青草的芬芳,两臂枕在脑后,头顶是蓝天白云,即便脸被晒得发烫,也浑然不顾。难得放肆一回,用不着装模作样端着,她撑起腿,大剌剌交叠起来,马面裙上的细褶像打开的折扇,在午后的风里猎猎招展。
他缓缓吸了口气,“我面对你,实在有些亏心。早前我做了一件错事,这件事一直埋在我心里,这阵子反复想过千万遍,倘或让你知道,也许你会更加疏远我,可要是不说,我又觉得对不起你,不配在你面前站着。”
婉婉叹了口气,眼看着它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根细细的黑线,每次有风筝从她手上丢失,她总是遗憾得难以言表。
她笑了笑,少有的温和,“就托着,不能拽,感觉它要飘起来了,往上轻轻送一把,它就上去了。”
都是他那个好儿子干的妙事,小小年纪专走歪门邪道。她中了他的迷香,一举一动和酒后吐真言是一样的性质,心里深爱的是谁,眼里看见的就是谁。她厂臣长厂臣短,根本不考虑他的感受,他灰心丧气一整夜,想过活撕了肖铎,但没有想过放弃她。给他些时间,他一定有办法把肖铎连根拔除的,所以今天来陪她放风筝,精诚团结的当口小小揩一点油,如果自己能站在一个清醒的角度看,大概卑微又可怜吧。
真是想尽办法,步步为营。其实他对放风筝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可是要想接近她,这种情况是最好的契机。澜舟那小子的花花肠子真不少,他这个当爹的要从他手里抢机会,说来有些扫脸。昨天的变故,他花了一天一夜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也弄清了她那么反常,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
婉婉捡起风筝顺坡而下,到了他跟前递还给他,“这燕子的翅膀都折了,再也飞不起来了。”
她倒不着急,略等等也没什么。这里风景很好,一处宅院里能辟出这么块地方,实属不易。人都说南苑王富得流油,她来了两回,算是信实了。宫里的园子尽可能修得秀美,还是远不及这里的原汁原味。就算放不成风筝,到处散散、看看,也还不错。
“我不会,全照着你说的做,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你一一告诉我。”
她回头吩咐小酉:“你去找找大爷,我上坡顶晒太阳去。”说着摘下禁步提起裙门,自顾自走开了。
她心跳如雷,挣扎了两下,他说别动,“我心里有好多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你让我抱一会儿,求求你了。”
她跑动起来,笑靥如花,他没有看到过她这个样子,彻彻底底地快乐着,年轻的身体在阳光下舒展,这些本应该属于她的东西,偶尔乍现,竟那么难能可贵。只是这风筝想放上天并不容易,他起先还有心思看她,后来在一片忙乱里无暇他顾,两个人往空旷的地方奔跑,渐渐蜈蚣的脑袋起来了,一点点带动后面的身体,最后连尾巴也浮到了半空中。
然而没办法,就是喜欢,在任何人面前都能昂首挺胸,到她面前退化成佝偻病的残废。风筝在天上飞,阳光耀眼,几乎刺伤他的眼睛,他也不在乎,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婉婉大叫,“好了、好了……快来,到这儿来……”
她定睛看天,忽然视野里飘来一只风筝,亭亭玉立如少女,是瘦沙燕。
感慨了半天,终于发现自己还在他怀里,他从后面圈着她,这怀抱,铜墙铁壁似的,让人心安,也让人心慌。她涨红了脸,“风筝放完了,王爷……松开我吧。”
她眉眼弯弯,笑道:“不难学,就是迎着风跑,顺势让它上去,瞧准了时机慢慢松绳,要是有下坠的趋势了,使巧劲儿拉拉绳子,一松一放间,它就越飞越高了。”
她谈风筝时的神情是轻松的,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自己担负的责任。这样很好,到底是个女孩儿,何必活得苦大仇深,在他身边,让他精心呵护,这才是她应该过的生活。
其实坡不高,但四野空旷,离天也近了似的。她独自站在那里,有风吹过,混杂了隐约的蜂鸣,江南的四月天果然十分可人。
他收紧胳膊,没有放开她的意思,“飞走了也好,再也不必受人控制了。”
婉婉一惊,想起自己这副模样不雅,忙站起身拍了拍衣裙。正想问他澜舟在哪里,那只沙燕在风口里摇摆了几下,忽然一猛子,直挺挺砸落在了她面前。
玩儿风筝的都知道,北京放得最多的就是这沙燕儿。扎成一个大字型,膀窝里装着蝠翼,眉毛双挑,花里胡哨,富态一点的叫胖燕儿,苗条一点的当然是瘦燕儿。瘦沙燕有个好处,因为轻便,膀兜巧妙,风小的时候能上天,风大的时候能稳住,初学者一般喜欢放这个。她眯缝着眼睛看那彩色的燕子嵌进蔚蓝的天幕里,真好,就算不知道线在谁手里,看上去也是自由的。
他松开她,以一种忏悔的姿势面对她,垂手道:“我为了迎你来南苑,指使音阁惑主,音阁有孕后,命她进谗言,鼓动皇上下旨,将你赐婚给我。你接到旨意时,恰是我受尽流言蜚语的当口,连累你折损了脸面,是我考虑不周所致,这件事上我一辈子愧对你。可是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对你的心意说过很多遍,没有一句是虚假的,请你相信我。今儿把实情抖露出来,我已经做好的准备,你要是自此恨我,是我罪有应得,你想怎么责罚我,我都认了。但殿下若是能赏我超生,以后我加倍的爱护你,赎我以前犯下的罪过。”
所以一会儿头疼,一会儿闹肚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看了宇文良时一眼,他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精明人儿,没对好口供,也可能是澜舟故意出卖他了,婉婉觉得有点好笑。不过风筝是好风筝,扎得很仔细,风哨子也绑好了,飞起来后大概能响彻一大片里坊。只是一个人怕是不好操作,得有人从旁协助。底下人不敢在跟前点眼,早就趁势溜了,所以能帮上忙的只有他而已。
反正没有人看见,一个人的时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先是小心翼翼在草地上坐了下来,担心虫蚁,还有些战战兢兢的。但是没过多久就按捺不住了,骤然往后一躺,高兴得几乎大笑起来。
婉婉听了半天,脑子里没来由地蹦出个念头,往后要是得个女孩儿,其实也挺好的。不过一瞬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出降没多久,已经和宇文良时闹了好几回,将来这段婚姻不知道怎么样呢,想得那么长远,真是没羞没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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