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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工〔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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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三山道人为首,其他几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大家都是冲着悬赏才来的,一句话就将事情推给了别人,难道大家来这里只是为了吃他神机堂几碗闲饭么?

魏总匠师面露不悦之色地打断:“够了。如今说那些陈年往事又有何用,还是想着如何将现在这难题给解决了才是正理。”

站在远处的几个机关匠师也走了过来,听见道士们的抱怨,为首的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忍不住出声怒哼一声:“我们神机堂的机关之巧妙,又怎是你们几个江湖野道士所能明白的?若不是我们魏首座不幸身亡,这火力枢纽只需靠着机关之力就能控制得住,哪里还需要请你们来帮忙?”

阴暗中,小夏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了,没有表情的脸在这昏暗中显得冰冷,声音好像也带着寒意:“西宁子道长,你来做什么?”

“呃……听说之前出事故不是死伤了些人么?”

“这个……我也是刚刚托人介绍,才来加入这正道盟的,南宫公子便让我来了。”西宁子的表情继续古怪着,他也明白南宫同可能并不是一个能干的世家子弟,但南宫家的地位就直接注定了他在正道盟中的地位,对于他这样一个茅山分院的弟子来说,这已经是需要仰望再仰望的了,他几乎下意识地以为那真的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存在。

江湖中人和神机堂中人打交道都知道,这些匠人商贾重实务,没什么摆谱的架子,虽然正是因为这点让有些人不大看得起他们,觉得没有大帮大派应有的气派,但对一般的江湖汉子来说和他们打交道却要轻松得多了。这魏总匠师虽然地位不低,却没有以势压人的习惯,飞龙道人便忍不住反驳:“魏匠师你也不通道法便不要胡说,这火行秘药原本是我道门五行宗天火派炼制出的玩意,专门提炼地火劫灰中的火行元力而成,调配得当那真是焚山煮海,如此猛烈霸道的东西,用机关之术哪里能控制得住?”

“呃……魏兄弟,你这话可就说得有些不妙了。那神水宫虽然其中的人古怪了些,但向来就奉‘上善若水’之道,以广结善缘闻名,若是神机堂去请,他们多半是真的会派人来帮忙的。若是他们来将这事给解决了,那银子可还能落到我们的头上来么?”

潜伏本就是极为危险的,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但落到南宫同这等世家公子眼中却是宛如儿戏一般,西宁子若被看穿被杀也就罢了,却说不定会连累到他身上,所以这才叫小夏恼火异常。在流字营中的潜伏任务中,将这种有可能暴露的同僚直接斩杀,以此掩盖自己身份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还有,能让小夏一直这么谨慎的原因不止这一个,他还朦朦胧胧地感觉到,自从他进入这里开始,就好像有一双,也许不止一双眼睛,在近在咫尺的背后阴影中看着他。这是他在流字营中那几年,行走在生死之间所磨练出来的对人,对事的危机感,虽然朦胧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却绝不会错。

小夏微笑着对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就继续埋头喝粥,那年轻道人自己走去取了稀粥馒头之后就走到了小夏的桌边坐下,有些自来熟地搭话:“魏风道友,昨日你们的进展如何?”

“来得早也来得巧,今日便让我来吃头一口了。”小夏笑着径直走上去拿起碗舀起米粥拿起馒头。那两个杂役也是笑着和他点点头:“这位师傅起来得好早。”

“符箓道士也不是什么罕见之人,虽然很多是居无定所,流浪四方的,但一般来说方圆百里之内总会有那么两三个。神机堂重金悬赏的消息都已传到徐州豫州青州去了,荆州本地的符箓道士岂能不知?方圆三四百里之内,无论如何也会有十多个闻风而来,比我们更捷足先登。曾堂主不是说前些时日只死了两三个么?那其他的人呢?”

※※※

这老者就是这荆州分舵的机关总匠师,姓魏,总掌所有的机关制造,小夏他们研究的这符箓机关自然也在其中。现在这符箓机关好像成了所有研发工作的重点,这魏总匠师几乎是整天都盯着他们。

“这可不一定。”小夏摇头,“水火互克,若说天下间对火行道法最为了解的,除了天火派之外应该就只有神水宫了。而且从道法上来讲,以火驭火虽是正道,但以水驭火也不失为一种法子,纵然难度大了些,神水宫若能出力帮忙说不定也行。”

随着红光的流动越来越快,越来越亮,这房间中的温度也越来越高,满溢出来的火行元气好像连空气都染成了火红之色。突然间,一处符箓好像是承受不起这些红光的冲击奔溃爆散开来,原本被符箓所控制住的红光顿时喷涌而出,连锁反应一样炸开了周围的数道符箓,然后就朝周围爆炸开来。

“说的不是废话么。如今五行宗天火派的高手长老几乎都死绝了,哪里还去找能用得出上品火行法术的人?就算有符箓遗留得下来,那也是用过一次便没有的东西,你能拿得出几千张来慢慢试用?”

“若是去请神水宫的人呢?”一直没说话的小夏突然开口。

“昨晚没吃多少,有些饿了,早些去吃饭去。飞龙道友一起去么?”小夏回答。

“也不是驾驭不住……只是那些个工匠要求驾驭得太过精细自如,随时要求掌控五百份中一份大小的误差……以这等程度的火行元力,简直就如要挥舞千斤巨锤去随意击打蚊子苍蝇,还要只打伤不打死一般,哪能是符箓法术所能做到的?”

这时候,饭堂门外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走了进来,小夏瞥了一眼,脸上又泛起那种熟人之间闲聊才有的轻松微笑,低声说:“总之此事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这神机堂中看似杂乱,内中暗藏凶险,你自己多加小心,实在不行便寻个由头离开算了,以后也不要来联系我,各行其是便是,我这里不要你帮忙,你也帮不上。”

这时候石台最外围的一圈符箓骤然亮起,浓厚的水行元气和寒意从中喷出,和不少外溢乱喷的红光一碰顿时相互抵消,只剩嗤嗤的白色水汽乱冒。即便如此,依然还是有一些火红色光芒溅射出来,站在近前的几位符箓道士却好像是早有准备,都及时用出手中早就捏着的符箓,一时间数道土墙,水壁闪现出来,将飞射出来的红光全部抵挡住。

三山道人也算是个老江湖了,知道不该知道的东西最好便不要知道,咳嗽一声,将话题重新说回去:“天下间若论火行道法,自然要算是天火派了。虽然天火山之役总舵中人死了个精光,各处分舵的弟子该还在吧?仔细去查查,说不定还能有什么典籍之类的,拿来参考一番说不定就能想到办法。”

“……这个,好像没有……和我一同进来的都是外地的,和你一起的也只有那张老头算是荆州本地,但也是荆州边境上,离这里颇远。”

三山道人一撸下巴上的几根虾须,面有得色:“这等江湖秘辛寻常人确实难知。贫道也是在厚土门中的好友口中得知一二。”

魏总匠师挥挥手,神色有些讪讪:“陈年往事说起来也没意思。当时我们便是看不惯五行宗的抱残守缺,只知抱着前人残留的典籍固步自封,这才破门自立,带出来的都是冶炼机关之术,我们便是立志要以机关之术独开一门,之前那些道法自然都放弃了。”

魏总匠师一听之下更是怒上加怒,口沫横飞地斥道:“无知小辈!你当老夫不知道天火派么?老夫帮天火派打造器具的时候你这小辈还不知在哪里玩尿水泥巴呢!”

“呃……”

名门大派的正规道士,举手投足和言语之间都和混迹江湖的野道士大有区别,若是有心装扮之后也就罢了,但像西宁子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连粗鲁的飞龙道人都能一眼看出西宁子这年轻人“年轻有为”,落在神机堂的有心人眼中,被看穿的可能性极高。

小夏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缓和下来,但是他的心情确实很难缓和,他早就认出了西宁子,却一直等到这个时候才有机会接触,而且时间并不多:“你来这里是茅山的意思,还是南宫同的意思?”

“对不住!对不住!兄弟我一时没想那么多,失言了,失言了!诸位道友还请莫怪!其实那神水宫的人也不一定就来,就算来了也不一定就能将此事给做好了。如果和我们合力做成了,那钱应该还是少不了的嘛……”

“那荆州本地的符箓道士去哪里了呢?”

“清风道友,我是来帮你的……”西宁子的表情很有些古怪,大概是对小夏现在的神情有些不解加不安。

小夏独自在只有微光的房舍间的通道中快步而行,走到食堂的时候刚好看见两个杂役将一大锅稀粥,几大笼热气腾腾的馒头从机关兽上搬到边上的桌上去,而硕大的食堂中还是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

“再睡会,你自己去吧。”飞龙道人咕哝一声,翻身过去又睡了。他半只腿脚耷拉在床外,一股臭味从脚丫子还有床下的鞋从发出,倒是将整间屋内熏得连苍蝇蚊子都不见一只。